乌虚的断掌之处虽然没有出血,可经脉从那里也断掉,他不得不调整气行路线,否则真气便会通过断掉的经脉大量外泄。
皎羽的伤情虽然比乌虚要好一些,但是乌虚的真气过于强劲,皎羽耗费了大量灵力也无法将其制服,更无法排出体外,一时站不起来。而此时乌虚已经站直身体,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皎羽将体内最后一点真力全部凝在掌心,那里静静地躺着那枚摄魂针。这是她最后的屏障,如果乌虚出手,她便借助针体的力量,与他做最后的拼斗。
乌虚迈着沉重得脚步,越来越近,皎羽甚至都能看得到他满眼露出的腾腾杀气。今天便是两人清算总账的时候,不管谁死谁活,这一段恩怨也总算是可以了结了。
正当乌虚已经抬起完好的右手,凝气即将出招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随即踉跄着凌空腾起,拼着命地掠行而去。
皎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听到有人在她的身旁落地的声音。
“小羽!”是吴辰非!吴辰非来了!听到这熟悉而亲切的声音,皎羽眼前一黑,说了句“树林、虬喙!”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皎羽才慢慢苏醒过来,只见自己正躺在吴辰非的怀里。那双清亮的眸子满是关切,焦急地正看着自己。
“你可终于醒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来见乌虚?”吴辰非口气很重,并没有因为皎羽受伤而有一丝一毫的迁就。
皎羽并不回答吴辰非的问题,反而急迫地问道:“虬喙呢?你找到他了吗?”
吴辰非见她避而不答,心中有些恼怒,“是不是乌虚道人用虬喙做诱饵、骗你来这里?你怎么那么天真,竟然能相信他这个坏蛋的话?!”
“没有?”皎羽听吴辰非这样一说,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虬喙不在那里,那他一定还在乌虚的手上。今天乌虚吃了大亏,回去一定会折磨虬喙。想到这,皎羽拼力想要站起来。
“气息紊乱成这副样子,还要往哪里走啊?你就是起来,又知道乌虚把虬喙关到什么地方去了?”吴辰非嗔怪着,伸手把皎羽扶坐起来。“你还是赶紧运功,把体内那两道真气制住,不然这样在经脉中乱窜,会伤得更重!”
皎羽见吴辰非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乱动,只好乖乖地打坐运功。一个多小时以后,皎羽的真气终于补充到充沛,很快便将乌虚的霸道真力收服并排出体外。她的周身这下才能运动自如。
“辰非,你怎么自己来了?老师呢?”刘晓琳今天的情况很不好,皎羽不想让吴辰非跟着自己来,也是希望他能留在自己母亲身边。自己的老师可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吴辰非见她恢复了正常,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你一个人跑得人影不见,叫我怎么能放心?妈妈吃完饭睡下了,我就出来找你。行了,天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皎羽点点头,两人急忙掠行回到小汤山。他们落脚的农舍没有电,也没有准备油灯或者蜡烛,所以屋里一片漆黑。可吴辰非和皎羽的修为都能夜间视物,所以看得很清楚。
推开门,两人都看见了床上没人,于是他们四下寻找,却看见墙角的窗户下面挂着一个人!这个人,皎羽和吴辰非都很熟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两人便扑了上去。
“妈!”
“老师!”
刘晓琳的脖子上套着的是被面撕成的布条,一端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端拴在窗户插销里。插销是铁质的,里面的铁栓已经脱落,外面的一圈环状保护限位正好让布条从中穿过。
她的脚下是几块被踢得到处散落的石头,刘晓琳应该就是踩着这些石头,把自己挂上去的。
吴辰非哭叫着将刘晓琳放了下来,伸手一摸,已经气息全无,连身体都已经大半凉。看来他走了没一会儿,刘晓琳就寻了短见。
“妈!妈!”吴辰非将妈妈放到床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离开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妈妈就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刘晓琳的脸因为窒息有些充血,那阴阳头的发型还是那样扎眼地顶在头上。这个曾经一度风华绝代的京剧艺术家,带着难以忍受的耻辱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她毕生追求的艺术、倾注了一生心血的事业,终于断在了这所北京郊区的残破农舍里。
她的生前在舞台上艳丽夺目,可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满是尘土和血迹的蓝布外套;她的演出曾经让无数人为之陶醉倾倒,而此刻,伴随她的只有自己那熟悉而陌生的儿子,和一个从小在他们家里长大的学生。
人的一生,或大富大贵,或贫贱无名,可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只要被时代打上烙印,那么他的归宿就只能有一个。
刘晓琳走了,她是真正的解脱。在人的尊严受到践踏的时刻,她生命的希望泯灭了,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由。也许她是智者,也许她是懦夫,可谁又能给出正确的评判呢?
皎羽看着伤心欲绝的吴辰非,不知道用什么话才能安慰他。如果不是因为她,吴辰非便不会离开自己的妈妈,也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皎羽除了深深的悲恸,便是深深的自责。
屋外,寒冷的夜风呼啸着肆虐着,冬天的寒意越来越重,似乎要将人们身体中所有的热度全部带走,消散得无影无踪。
黄钢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京剧团的***分子刘晓琳竟然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还伤了很多人,整个北京市革委会系统都被震惊了,于是他也被各个上级机关叫去没完没了地问话,并责令他不惜任何代价要找到刘晓琳和截走她的人,否则他这个革委会主任就不要想再干了。
对于黄钢来说,这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他没法拒绝,他也不敢拒绝。于是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们这几个人。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因为他手上还有一个人,刘晓琳的丈夫吴磊。
吴磊是和刘晓琳一起,从吴家被抓走的,不过他不是***,不能跟刘晓琳上公判大会,所以一直被单独关在文化局。刘晓琳被救走,所有的***都被放走,可很快又被抓了回来,大部分已经判进了监狱。吴磊是京剧团的人,暂时还没有被戴上地富反坏右的帽子,所以只好再次将他交还给黄钢,而黄钢觉得,找回刘晓琳的希望也只能在他身上。
吴磊被带回来之后,便一直关在单身宿舍下面的隔离室里,并派了人看守。黄钢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吴辰非,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个声称要跟他合作的道人身上。可不知为什么,那个道人自从帮着他抓住了刘晓琳和吴磊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露过面,这让黄钢可抓了瞎。
眼看着上面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黄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每天坐立不安。
就在刘晓琳被救走十天后,那个让黄钢唯一指望的道士终于出现了。
“你是不是急着找我?”乌虚是从窗户而入,出现在黄钢的办公室里,他对此没有一丝的表示,似乎这里本就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黄钢此时正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烟,脑子里想着怎样才能抓到刘晓琳的事。抬头猛然看见他的救星突然出现在面前,黄钢就像见了亲爹亲妈一样,连忙掐灭烟头迎了上来。
“啊呀,老神仙,我可是正盼着你呢?!你要是再不来,我可真要愁死了!”黄钢边说,边要和这道士握手,可看他根本没有想跟自己表示一下的意思,只好尴尬地把伸出去的手又慢慢地缩了回来。
房间里劣质烟丝燃烧后产生的呛人烟味,让乌虚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厌恶地离黄钢走得更远了一些,这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想抓刘晓琳,不用费事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乌虚带来的消息让黄钢一愣,“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她是怎么死的?”
乌虚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于是干脆利索地丢了一句“上吊”,便不再和他废话。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主动问起了吴磊。
“刘晓琳的丈夫还在你手里吧?”
黄钢听到刘晓琳的死讯,心里正琢磨这事儿呢,见乌虚问起吴磊,就知道这个老道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在!吴磊还在我手上!老神仙,你是想”
“好!你手上有一个,我手上有一个,这个局他们就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黄钢还有一点没太明白乌虚的意思,正要向他发问。只见乌虚对他招了招手,等他走到面前,俯在他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黄钢听完,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条缝。
有了这条妙计,吴辰非和那个女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