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很大,两人前行了五百多米,才来到了山寨中心的广场上。这里同样空无一人,但那种淡淡的血腥味道却更加浓重起来。
广场正中有一个木头搭起的台子,上面躺着一个人。不过此人显然已经死去良久,吴辰非没有感觉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台子有一人多高,吴辰非想要看清楚死者的样子,不得不凌起身体、悬在空中。一见之下,他眉头禁不住深深地紧锁起来。
这是个男人的尸体,可严格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体了。除了头颅还留在脖颈上,其他躯干之外的部分都已经不复存在,手、腿、甚至阳_具,都已经被残忍地割去。身体部分一片死灰,右胸上有一个圆形的烫伤痕迹,像是什么图腾一般的形状。所有的创面都没有血渍,看来已经死去多日,身体里的血早已流干。这也是吴辰非只在空中闻到极其淡弱血腥气息的原因。
吴辰非又细细观察木台和地面,同样没有发现一丝血迹,看来这人被残杀的现场并不在这里。在亲眼目睹了巴昂山的残酷杀戮的场景之后,吴辰非自以为对这种场面已经能够挺住,可见到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个男人变成了这样?残杀他的又是什么人呢?
吴辰非和火麒麟都没有答案,除了这寨子中的人,恐怕也没人能回答他们这个问题。但两人又不死心地在寨中搜寻良久,仍然没有找到一个人。
虽然没有人,吴辰非却在诸多木屋中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苗**多不司农业,却没有不会打猎的,所以每家每户都会有猎枪、弓弩之类的狩猎工具,可他们找了这么多房屋,竟无一户人家中有这些东西,甚至连铁锹、铁叉这类常用的农具也没有见到。
苗人自然不会没有枪,那么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所有的的武器都被寨子中的人拿走了!
不好!吴辰非看了一眼火麒麟,两人不约而同地腾起身形,飞到寨子上空。男女老少、羸弱妇孺全部武装起来,这不是战争的前兆又是什么?这么多人手持武器,不是个小队伍,应该目标很大。于是他们绕着山寨开始细细搜寻,向北走了大约一百多里,还没等见到人影,就听见了阵阵枪响,还伴随着冲天的呐喊声。而空气中血腥的味道,就跟巴昂山那次屠杀几乎一模一样。
吴辰非飞速掠至喊杀震天的地方,只见在密林中左右分成两半,各有几百人的队伍分列两个阵营。中间的地带,手持刀枪、锹叉的人乱成一团,两边树上都有些箭手,不断向对方施放冷箭。枪声并不密集,估计子弹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林间的地上躺满了尸体,鲜血将这片树林的地面已经染成了血红。可双方没人因为死亡而畏缩,苗族的汉子就像发了疯一般地冲向对方,杀人、被杀的悲剧还在不停地上演。
吴辰非凌空大吼一声,“住手!”
几乎所有的人被这空中传来的吼声震慑,停住了杀戮的动作。可其中一方一个箭手射出的羽箭,正中对方一个手持铁叉苗人的右臂,这立刻引发了大面积的报复,场面再次一片混乱。
吴辰非一见急了,再不出手双方只怕要厮杀到最后一个人。他急速俯冲,来到战场的中间,分开左右双手,将两边的队伍全部用灵力包裹了起来。凶悍的苗人试图用砍刀杀向对方,可怎么也无法看破这道屏障,试了几次便学乖了,于是人群渐渐冷静了下来。
吴辰非见局面终于得到了控制,便再次拔高身形,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群浑身是血的苗人,冷声问道:“你们为什么厮杀?”
苗人虽然大多不懂汉语,不过每个寨子都多少有个把能说的,很快,右手这群人中就有一个干瘪的小个子苗人、操着蹩脚的汉语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我们报仇!”
对面也不示弱,一个五十多岁、满脸皱纹的黑脸苗人走到队伍前面,毫不客气地回道:“放屁!他到我们采药的地盘去偷药,我们只是打了他一顿,几时杀了他?”
这黑脸苗人明显见多识广,汉语比那小个子标准不少,吴辰非听得很清楚。
“你才放屁!”小个子虽然自己不会用这个词,可很清楚这是骂人的话,所以一开口便回敬了一句,“罕布不仅被杀死,手脚还被你们砍掉,连大鸟都被切掉,你们修你妈糠发!”
小个子显然最后气愤至极,已经找不到合适的汉语来表达,只好骂了句苗家脏话。对面听了自然不肯,立刻有几个汉子冲上前来要打他。无奈被屏障反弹回去,摔了个跟头,这才悻悻爬起来,不敢再造次。
听到这里,吴辰非也算大概明白了。小个子这一方应该就是他们今天找到的那座寨子的族人,那被杀了的人现在还躺在广场的木台上。
“你血口喷人!”黑脸苗人现在用词方面比这小个子娴熟多了,“你说我们杀了你们族人,有何证据?”
小个子立刻像有了万般理由,脖子一梗直着嗓子叫道:“你们杀了野兽,不是会打上你们族里的火标吗?他的尸体上,就有你们的火标!”
这句话小个子是连说带比划的,族里苗人虽然不懂他说什么,可是全都看清了他比划的那个火标。于是人群中一阵骚动,又想动手。
吴辰非一边听小个子激动地说话,一边仔细观察两边的人群。这些人与巴昂山那些苗巫不同,他们并没有双目血红的那种嗜杀症状,仅仅是因为族人无故被杀而引发了寨子之间的械斗。两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其间必有问题。
“你们两边的头领在不在?”吴辰非看了看小个子和黑脸苗人,苗人团结,为头领马首是瞻,所以要解决他们的争端,也只能先找头领。
两人分别向自己身后看去,对着人群各喊了一句相同的话。只见两队人群分别一闪,两个苗人走了出来。小个子这边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而黑脸那边走出的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苗寨的头领一般为家族世袭,如果头领是个女人,只能说明他们寨中上一任头领没有儿子。这女头领虽然身为女人,但体格很是健壮,皮肤黝黑、泛着油光,左臂还挂了花,血迹未干。面对对方头领,她没有丝毫落入下风的意思,反而怒目圆睁、狠狠看着对方,如果不是有屏障挡着,估计她扑过去拼命地心都有。
吴辰非本想将双方头领带到那所空寨中看个明白,但这么多人在野外对峙,朱厌随时可能出现,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传音火麒麟,让它回去一趟,将那个男人的尸体带到这里来。
火麒麟与他心意相通,立刻凌空飞起,回去带人。百十里路对它来说完全不在话下,不过十分钟,吴辰非便远远看见它飞了回来。
它不只带回了那个男人残缺的尸体,甚至将那个木台都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来到两军阵前,它将木台放下,小个子这边的苗人一见,全部放声痛哭,而女头领这边的苗人看见这个惨状,竟也目瞪口呆,手上的武器也慢慢放了下来。
那尸体上圆形的火标,分明就是他们寨子中的标签。面对着如山的铁证,刚才还凶神恶煞般的苗人,突然变得唯唯诺诺,再无人发出声响。
女头领看了一眼那尸体,也是哑口无言。她低头沉思了片刻,慢慢转过身体,一双愤怒的眼睛在自己族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目光过处,苗人们纷纷低头回避。
只听她对着自己身后的队伍怒吼了几句,苗人惊慌不已,个个出言辩解,一时间队伍里乱作一团。她似乎在询问谁是最后一个见到这尸体的人,立刻有三、五个苗人应声回答,不过他们都是一脸无辜的神情,与女头领说话既快又急。
过了半晌,女头领才再次转过身来,对着黑脸苗人说了些什么,那汉子抬起头看向吴辰非,语气郑重地说道:“头领已经细细查过,这个人真的不是被我们杀的,就连他身上的火标也不是我们打上的。我们只是觉得他不该来我们的地盘采药,打了他几下,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们真不知道。”
小个子听懂了他的话,飞快地向自己的头领和族人们说了一遍。人就在这,惨状大家都看见了,对方不承认杀了他们的人,苗寨上下自然不会同意,于是人群中一片怒骂,而对方竟不敢回嘴。
女头领这边不像说假,而死人又摆在眼前,种种情况都说明,是有人杀了这个男人,试图以此挑起两边的战斗。吴辰非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和朱厌有些关系。
只是,这该死的朱厌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