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熬了好半天的参汤,就等着你回来呢,快喝下。”才刚进家门,信铃就赶紧迎了上来,手中端着青瓷碗,“我听见马车声音就赶紧去端来了。”
“难为你想得周到。”瑞香惯例地向他笑了笑,“给我屋里多备些炭火,嗯,大衣也再拿一件给我。现在午时还不到,今晚上只怕皇上就要来。”
信铃一愕,不懂“午时还不到”和今晚皇上要来有什么关系,却还是顺从地答了声好,将青瓷碗放在听风手里,自己就转身去张罗瑞香吩咐的事了。
“王爷你是说现在还早,公主会立刻进宫要皇上拿主意甄选驸马,所以皇上今晚就来吗?”听风难得机灵一次,服侍着瑞香将参汤喝了,忽闪着眼睛道,“会这么快?皇上这么闲吗?”
“不是闲,而是这事本就刻不容缓。”瑞香道,“公主的婚事,公主自己又缠得紧,这公主还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自然要越快越好。”而且,北疆战事虽然不会即刻就打起来,可是也不在掌控之中,这之前,甄选驸马这件事,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省得变成让父皇两头大的挂心事。
“唔。”听风了然地点头,“对了,公主听了你的主意可高兴得很呢。”
“是吗。”瑞香敷衍地答了一句,努力不去想自己会将宁欣的幸福毁到何处去,“今晚只怕不得安生,我现在得去睡会。”
睡眠还是不怎么安稳。
一到秋冬就这样。要么就是睡不着,要么就是睡得沉得毫无知觉,然后再莫名其妙惊醒。瑞香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不知想起了什么,猛然惊醒时,却见到听风跪在自己床边,满脸惊吓之色,一张小脸都快挤成了苦瓜,看着看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了?”瑞香觉得好笑,柔声问道。
“我,我……”听风的声音都哽咽了,“我刚才看你睡得好沉,就想给你加床被子,可是,可是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你的脸,冰,冰得一点温度都没有,我吓了一跳,探了一下你的鼻息,连呼吸都若有若无的……王爷,你不要死啊……”
她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瑞香不是不感动,却还是忍不住好笑,道:“傻丫头,我向来身子冷,暖不起来,至于鼻息,人睡觉时呼吸总不会如平常稳定,一时若有若无也是正常的,我素来如此,你可见我死过没有?”
“真,真的?”听风泪眼蒙胧地看着他,确信自家王爷一切如常,不是回光返照地要归天,才终于抹了眼泪,欢喜道,“这样,这样就好,听风去看信铃那里有没有事帮忙,王爷你继续睡!”说罢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瑞香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在棉被里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揉了几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样的身体,什么时候会死,没有人会知道吧。
也许什么时候睡死了,也蛮好的。毫无知觉,就这么死掉……多好。
他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又睡了几觉,醒了几次,再一次就是蒙胧中听到有人道:“王爷,起来参见皇上吧。”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道:“瑞香,此次朕私下到你这里,不必多礼。你怕冷,坐在床上便可。”
瑞香低首答了是,被信铃安顿着靠在了软枕上,道:“儿臣见过父皇。”
钧惠帝已年将花甲,看样子还算健朗,微微一笑:“说过不必多礼。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单独与瑞香说。”
信铃与几个太监都告退之后,钧惠帝便忍不住苦笑出来:“宁欣那丫头……女大不中留了。”
“哦?”瑞香不动声色,“她莫非是自己看中了哪家少爷公子么?”
“哎。”钧惠帝无奈摇头,“看中是的确看中了某人,却不是什么少爷公子。”他盯着瑞香道,“就是你这里的那个信铃。”
瑞香心中突地一下,虽然有了些推测,却没想到自己推测得丝毫不差,随即也苦笑道:“那怎么成?”
“没错,绝对是不成的。”钧惠帝拈须道,“可那丫头又提了个主意,说她从小无母亲管教,受不了那些名门公子与她一样的娇气专横,非要有个文武全才的叫她心服口服才行。所以要广召天下,亲自甄选驸马。你说,这不是胡闹么?可是宁欣这孩子也的确从小可怜,朕,朕实在不忍拒绝……”
“可是,真的广召天下,也实在太儿戏。”瑞香沉吟道,“别是什么江湖草莽都闻讯赶了来,况且,人数过多,那这文武比试要比到什么时候?可是若不广召,以信铃的身份多半连报名都不行,宁欣又得怪父皇言而无信。”
钧惠帝又叹气,道:“正是如此。”
“我倒有个主意。”瑞香道,“广召,但是有个条件,那便是京中的名门望族,以及朝官,皇亲等,每个府中出一位参加。我这府中没什么人,除了我便是信铃,我自然不能参加,那么就只能是信铃去了。其他府中各有一人,这样总人数不会太多,信铃有肯定在其中,当会顺了宁欣的意。”
“不错,这样很是妥当。”钧惠帝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又道,“那么,难道就让信铃这小子顺顺利利当上驸马不成?”
“信铃身手不错,也跟着我念过几年书。”瑞香缓缓道,“平辈的名门公子中,赶上他的只怕不多。武技上能与他一较长短的,应该只有莫老统帅的独子莫岚。但是莫岚对文之一道是根本不行,因此文试上,就由父皇您安排着做些手脚了。而武试这硬碰硬的,莫岚却一定不会输给了信铃。莫岚这小子做驸马,父皇满意么?”
钧惠帝拈着胡子,莫岚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是好的,将他招为驸马也有助于控制兵权,只是感觉还是有些草率。
“而且。”瑞香不经意般地笑道,“如今是天下太平,但是一旦有哪里有些乱事,莫岚是名将之后,又是驸马爷新上任,代岳父出征,既能振军心,又能给驸马爷自己立威信,一举两得。”
他不能显露出自己已知道北疆事。皇上最近想必为调谁去北疆的事伤着脑筋,自己只要这么轻轻一点,不难让他想到那里去。
钧惠帝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拈着胡须,半晌不语,终于道:
“如此甚好。那么这事的具体操办,就交予你吧。”
瑞香低首,轻轻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