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公主,皇上一早儿有交代,现在谁也不许进御书房,两位殿下还是不要叫老奴为难吧。”总管罗清尖着嗓子,又是恳求又是带了些威胁地说道。
瑞香手扶住宁欣的肩,指节几乎白得透明,脸色更是苍白得可以,咳嗽了几声就把老太监吓得不轻:“王爷您身子不适就赶紧回去吧,真出了什么事老奴可担待不起……”
“不,我有些急事……不劳烦公公,我们不会让公公为难的,我在这,咳咳,等父皇……”瑞香剧烈地咳嗽,暖手炉从手中掉落,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响,木炭,炭灰和沉香屑撒了一地,沉香屑的香气顿时飘散开去,清香馥郁。
御书房内却传来了钧惠帝沉沉的声音:“是瑞香么?进来吧。”
罗清忙不迭地把暖手炉捡起来收拾好,重新装好了放到瑞香手中,道:“王爷快些进去,在这被风吹久了得了风寒可怎么办!”
“多谢公公厚爱了。”瑞香微笑,接过了暖手炉,回头对宁欣道,“宁欣在这等我一会……瑞香哥哥肯定给你带一个活蹦乱跳的信铃出来。”
宁欣颤抖着嘴唇,还是吐不出一句话,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瑞香哥哥……你也要……好好的……”
瑞香朝她笑着点头,推开了御书房门,顺手又关上了,就这么把宁欣的视线完全隔绝在外。
御书房中满满地站了一屋子,钧惠帝,云翎,莫岚,信铃,秦景,听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一张嘴就是笑:“儿臣参见父皇。这么多人在御书房,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瑞香。”钧惠帝眉头一耸,指着云翎,沉声道,“云衡家的女儿,可是和你从小玩到大的。你不认得她么?”
瑞香轻描淡写地看了云翎一眼,答道:“阿翎么?我自然认得。这位难道是阿翎?哎,经父皇这么一说,这位云习之少爷实在很像阿翎……”
“啪!”钧惠帝拍案,怒道:“你跟朕装傻充愣做什么?朕不听你的巧言狡辩,朕只问你,你明知她是女儿身,却还放她一步一步成功进到武试,到成为驸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朕念在她是小女孩心性,她报名时我便不拆穿了,反正有你在,她绝难晋级,却没想你真是不负朕所望,给朕的女儿找了个女驸马!”
瑞香心下苦笑,阿翎冒充男子报名参加甄选驸马,父皇不可能不知,却放任着不管,其中的原由,远没有父皇自己说得这么简单。只是……到头来,终于还是什么都得算在他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道:“儿臣知道阿翎假扮男子参加甄选,也料想只怕是父皇默许,因此没有顾及太多,因为儿臣亦以为阿翎不可能顺利到能一路获胜。但是阿翎算不得欺君……当初甄选驸马的条件,是品级足够的府第中每家出一人参加,并未规定是否必须为男女……阿翎所欺骗者只有当初负责登记名册的书记官而已……所以阿翎说不定就是内心仰慕公主……”
“扑哧……”听风忍不住笑了出来,被钧惠帝狠狠一瞪,立刻闭了嘴。云翎咬住了嘴唇,眼色复杂地看着瑞香,一时心头五味杂陈,也不知在想什么。
“朕不要听你巧言狡辩!”钧惠帝烦躁地挥手,“总之,如今闹出了这么个大笑话,你倒说说看,如何收场?”
“本来有个最简单的主意,父皇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瑞香轻声道,“将这所有在场的,全部赐死,宁欣可以另嫁,就什么都解决了。”
“瑞香!”钧惠帝怒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瑞香跪下,脊梁却挺直,淡淡道:“儿臣只是在说儿臣的想法,残忍,无情,都是儿臣的心思,与父皇无关,是儿臣以小人之心度父皇。”
钧惠帝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哼了一声,道:“那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我来之前听说,父皇有将这次的驸马委以重任的意思。”瑞香继续说,语气还是淡淡的,没什么太大波动,“另外,除了在此的人以及宁欣,其他人都并不知道阿翎是女儿身,换句话说,即便他们知道或者怀疑,也没有实际的证据,若是父皇钦点阿翎为驸马,绝无人敢向父皇叫板质疑父皇钦点的驸马是男是女。”
“你的意思是要宁欣守一辈子活寡?”钧惠帝眼睛都瞪了出来,“一辈子跟着一个女人?”
“不。”瑞香直视着他,“阿翎做了驸马之后,无论怎么调遣都随父皇的意,到时随便将阿翎调去边远地方驻守,过个一年半载,阿翎很自然可以‘客死他乡’或者‘战死沙场’,到时父皇追封一下这位英年早逝的驸马,原来的云翎可以对外宣称出外游历,而云习之‘死’后,云翎便可以回来了,旁人就算起疑,也没有证据。而宁欣贵为公主,不可能守寡一生……到时的驸马是谁,依旧看父皇的意思。这样一来,所剩下的问题,只是宁欣要多等段时间而已。而与此同时,宁欣多等的这段时间,儿臣可以为信铃安排事务,让他尽早能得到与公主匹配的身份。”
他这一大段话说完,御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钧惠帝默然良久,终于叹道:“只怕,这是最周全的办法。只是……哎……瑞香啊瑞香,难为你费尽心力想出这个法子,原本最为简单的事,却硬是被你弄到如此复杂,你……”
“皇上。”云翎咚一声跪了下来,“此事本就是罪女的责任,所有人都是被我拖累了。罪女做事任性不知轻重,连累这么多人同我一起受罪担惊,罪女罪该万死。还求皇上不要怪罪他人,罚罪女一人就好,罪女绝无怨言!”
她这么一跪,顿时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听风不由自主地跪在了瑞香身边扶住他,靠近时却忍不住鼻子一皱:王爷今日暖手炉的香味,好浓……
“云翎,我只问你,可愿意为我大钧征战沙场不惧生死么?”
“罪女心甘情愿。”
“传旨。”钧惠帝拍了拍掌,罗清推门进来,跪下,听皇帝口喻道,“云家子云习之,文武双全,德行高洁,与帝女宁欣实为佳偶。册封其为镇北将军,与宁欣择日完婚,为我良婿……”
“谢皇上恩典。”云翎深深一拜到地。
“瑞香,这样,你可满意?”钧惠帝叹了口气,看向瑞香。
瑞香脸色苍白,微笑道:“儿臣……谢过父皇……”话还没说完,一直强撑的一口气再也无法支持,被听风扶住的手臂毫无预兆地径直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