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憋了一阵,凌嘉诺还是猛咳了起来,他喉咙里瘙痒难耐,像被人捉了只鸡,拔下鸡屁股上的绒毛,扎成一团,来来回回沿着喉咙管道一触即离,跟梨花县果农给梨树授花粉似的。
那年,为了一篇小学作文——美丽的家乡,凌云天特意带他回来看满山的梨花盛开。他还记得回去后在作文里写了这样一段话:我的家乡是个神奇又美丽的地方,每当梨花盛开的季节,你站在山坡上,总能看见那片雪白的花海云层上,一个个齐天大圣手持金箍棒,左右前后行云流水般地施法。随着风里浓到化不开的花香,眼前满山的雪白都像化成了一颗颗金灿灿的果实,闭上眼,就能尝到满口甘甜。
意识到自己又想远了,凌嘉诺心里苦笑,该是他命中注定一辈子逃不脱凌云天的阴影,还是凌云天放心不下他一直要阴魂不散。
看着柜台前咳得满脸苍白、鼻尖通红的凌嘉诺,米彦辰脸色更不好看了,眉头都是紧皱的。“怎么更严重了?我放在床头的药你没吃吗?”
不耐地看了一眼怒气外露的男人,凌嘉诺捂着胸口又咳了一阵,胸腔里剧烈的撕裂感一直上串到头顶,拉扯着脑部神经,一条条像要从脑子里开几个洞,再伸出几条触角来,他心口更像是被滚烫的辣椒油淋了一般,火烧火燎辣乎乎的直想喷出一口心血来。
“你好没好的?续个房这么慢?咳咳咳……算了,一会儿办好了送到房间来。”没好气地道了一句,凌嘉诺直接捂着胸口往房间走去。
米彦辰捏着柜台上那一千块钱,又拿起那个身份证仔细看了看,神色如常,眼里却有诸多情绪齐齐闪过。
“哎,彦辰哥,你今天怎么有空站前台了?秀姐没在啊?” 秋文把手里最后半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胡乱抹了嘴含糊着道。
“嗯,她去看小东了,我替她一会儿。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妈妈好点没?”
秋文脸部轮廓长得分明,但因为鼻梁上架了眼镜,所以看上去很是斯文,“这段时间,我妈精神越来越好了,今天中午还守着电视看了连续剧,连午觉都没睡,所以这会儿早早吃了晚饭睡觉去了。”
“彦辰哥你再替我会儿,我去换衣服。”知道米彦辰喜欢洒脱,站台久了脾气会变差,秋文急忙道了句就跑到柜台后的小隔间里换工作服去了。
米彦辰停下不断敲着柜台的手指,丝毫不客气地催促道“那你换快点,这地方站着还不如在部队里站大门呢?”
秋文是米彦辰聘用的前台,今年24岁,大学生,是个孝子,因为家里有个瘫痪的母亲要照顾,毕业后直接婉拒了盛世集团伸出的橄榄枝,义无反顾回家照看母亲。
米彦辰一个月给他4千块钱,每个季度再给点奖金,逢年过节红包另算。或许因为这份劳动报酬严重不相符的工作,秋文心态一直很好,至少,米彦辰没再听他说过要去弄巷子里当酒保。在小小的梨花县城里,弄巷子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在县城其他地方拼死拼活挣来的钱仍进弄巷子里连泡都不会冒一个。
旅馆里,所有卫生、配套设施维护检修都是包出去的,所以米彦辰就没再单独请人了,平日里就秋文跟冯秀秀两个轮流站下前台,他自己反而成了闲人一个。
加州旅馆的工作服,因为就两个正式员工,所以衣服做的颇有档次,一年四套,都是套装。没一会儿秋文就换了衣服走了出来,现在是秋天,他穿的是一套休闲马褂装,上身是件羊毛衫,外面套了个小马甲,底下是黑色长裤。
“彦辰哥,我换好了,你休息去吧。”
把手里的身份证揣进兜里,想了想,米彦辰干脆把那一千块钱也一起揣了起来,“明天就是周末了,你今晚上盯紧点啊,别把那些个开房的女学生放进来啊。”
“嗯,好。”看着老板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秋文一双小眼睛都笑不见了。
梨花县城里有个高中,学生早恋开房是常有的事儿,原本旅馆也不干涉那些个小青年爱啊做啊的。可是上次有个女学生连着一个月带了6个不同年龄的男人过来开房,有回还带了个40多岁的地中海过来,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时候,女学生家长就找上门儿来了,闹了一上午把那地中海拔成了半秃子。
作为旅馆老板,米彦辰还被指着鼻子伤天害理、不得好死的骂了半个小时,那以后旅馆就严禁那些女学生带人开房了。这可苦了县高中的小情侣们了,学习那么枯燥繁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攻克下来个伴儿,等甜言蜜语腻歪一阵半匡半哄、半推半从想尝试禁果了,才发现找不到床。没办法,加州旅馆是整个县城里性价比最高的休憩地儿了。
加州旅馆是一栋小三层楼房,二楼三楼一样格局,每层楼有48间客房,一楼从前台开始被分成两边,一边是用餐大厅,一边是客房,因为餐厅占大头,所以一楼客房只有12间。餐厅是包给一户老县城了,只供应早餐跟宵夜。
米彦辰一路穿过旅馆直接奔后面的房子去,后面楼房也是三层,但是每层也就几间房,并不对外营业,而是留给自己人住的。昨晚上他把发烧昏睡的凌嘉诺带回来,想了也没想就把人带到后面了。至于是因为特殊的几面之缘,还是山上那座孤零零的坟,米彦辰不知道也不愿意多想,他一向跟着自己心意走,顺其自然。
在浴室里冲了会儿冷水澡,凌嘉诺更觉得头重脚轻了,床头柜那版感冒药在他醒来时候就扔到垃圾桶里去了,他不想吃也不会吃。他知道他这两年身体被糟蹋得千疮百孔,不生病还好,一生病恐怕就是洪水决堤、势不可挡,不过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生病。
其实也不是没想不到的,他每次看过凌云天后,总要病上那么一场,只是,这次看望凌云天根本就是计划之外的,所以,对这场病,他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以前这个时候,基本都是唐文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伺候他,那些个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都能砍在他心里仅剩那点柔软上。可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温暖也越来越不够暖和了,他宁愿病得更严重,也不愿意再在唐文杰面前脆弱了。
见没人开门,米彦辰直接拿了钥匙自己开了,床上被子乱作一团却没有人,听浴室里响着水声,他干脆在床上坐了下来,等凌嘉诺洗完澡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看了眼紧闭着的浴室门,米彦辰叹了口气,顺便又换了个姿势,他把身子侧过,后背靠在床头上,一条修长有力的大腿随意又霸道的搭在床边,差不多压了半个床。
一双眼睛懒洋洋的胡乱瞟着,米彦辰突然就看到了旁边垃圾桶里的那一版药,药是朝下躺着的。顿了下,他起身过去,把药捡起来翻转一看,鼻子里一声冷哼立马让屋子里的温度降了几分。
“开门,凌嘉诺把门打开。”等了一会儿,米彦辰抬手一个手刀削到锁头上,再一推,门就开了,迎面而来的凉气让他愣了一下,紧接着却是压不住的怒火,“你在干什么?”
凌嘉诺从水流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压迫感十足的男人,推开他踉跄着出了浴室。湿透了的红发贴在脸颊上,水珠沿着发梢滑到脸上,再汇到下巴处,随着晃动滴落到消瘦的胸膛上,然后再下滑,流过小腹流过大腿一直到地板上落下一处处水渍。
关上冷水阀门,米彦辰等轻微抖动的拇指停下来,才转身出了浴室。
凌嘉诺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继续擦着身上的水,好一会儿才道“原来这旅馆里有客人住的房间还可以随便进的?”
米彦辰不语,只是盯着他漂亮的蝴蝶谷看。
“你看够没有?要来一发吗?”虽然脑子里炸成一团糟,可是那两道落在后背上的目光还是让凌嘉诺没办法忽视,他说不清楚什么感觉,但不自在是肯定的。
挑衅似地打量了一遍男人的身材,凌嘉诺抹掉心底冒出来的异样,继续不羁地道“想上的话就给钱,不想上的话就滚出去,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男人的目光,直接倒到床上,拉了被子将身子盖住。湿漉漉的头发压在枕头上很不舒服,凌嘉诺皱起眉,心里暗了一声:就这么将就睡吧,实在没力气再弄头发了,身体太难受了。
看着那具纤瘦却出奇匀称的小身板,米彦辰眉毛不觉抬了一下,眼里的兴味也浓了一些,只是,那头跟落汤鸡似的红发他看着着实太过碍眼了,尤其是底下还有一张苍白如纸的小脸。也许因为头发贴在脸上的原因,米彦辰觉得凌嘉诺的脸不仅惨白还小的可怜,他心里突然就冒出个念头:这么小一张脸,要是一巴掌下去恐怕是得两边一块儿抽了,说不定还得抽出一手鼻血来。
凌大哥出意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凌大哥口中优秀懂事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丝|不|挂地问“要来一发吗?”呵呵,如果自己说是,他是不是还得跟自己讨要个好价钱?
喉咙里沙哑得不像话,凌嘉诺嘴唇都泛白了,感觉到那股压迫感逼近,一个身影盖了下来,他恼怒地睁开眼,口气不善地冲道“你干嘛?出去!”
“哼!”冷哼一声,米彦辰一把揭开被子,抓着那只细胳膊就将人拖到地上,“把你衣服穿上。”
看人站都站不稳了还瞪着自己不动,米彦辰拉下脸喝道“穿上!”
身子不争气地抖了一下,凌嘉诺更是恼怒,他也不管身体各处叫嚣着的不适,一拳头就甩了出去,“滚你妈|逼的,你以为你是谁?”
米彦辰抓着他拳头一把将他掀翻到床上,凌嘉诺闷哼一声,脑袋更是晕眩了。不等他爬起来就被米彦辰捉住下巴压得动弹不得,“嘴巴还真是臭,第一次我不打你,下次再出言不逊我饶不了你。”
放开那只眼睛都喷火的小豹子,米彦辰也不过分刺激他,柔了声音道“把你衣服穿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你这样今晚上就得烧死你,本来吃点药可以控制的,这下不成了。”
光溜溜地躺在床上,凌嘉诺的胸腔随着急促的呼吸跌岩起伏,空响声也呼啦呼啦从喉咙里冒出。他盯着男人锐利起来的眸子,心跳得咚咚作响,虽然他绝不承认他有些怯眼前的这个男人,但终究只是摒除了刚才那腔慌乱,起身穿起了衣服。
抵不住打量,凌嘉诺背过身去穿内裤,他大腿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两瓣结实的屁股紧凑在一起,跟背部的曲线连在一片,泛着莹润的光泽。
米彦辰抬了抬眼皮,又盯着他湿漉漉的红发看了起来。
身后那两道目光没了先前的锐利,反而像静下来在观赏一般,凌嘉诺破天荒觉得脸上有点臊,只是,他面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连一丝红色都不曾出没。
两眼不移地守着人穿好衣服,米彦辰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走吧”
还以为这小子不会害羞呢?原来也是会紧张不安的。
抿着嘴,看了眼转身走在前面的男人,凌嘉诺心里憋了一口恶气吐不出去,男人转身那瞬间的表情他看得清清楚楚。
哼!得意的也太早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