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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闷地赶了一天路,竟然提前到达渺京。
只是到达时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城门早已关闭而已。
因檀音一路阴沉着脸,几个人看看城门,又看看他,始终不敢说话。最后还是我眼看着天边的飞鸟都在徘徊了一阵子后消失在夜色中了,才忍不住说:“宿郊外便宿郊外,铭生你快找个地方吧!”
铭生得我吩咐,拨转马头,见檀音他们没动,又转过头来十分无奈地看着我。我冷冷哼了一声,钱伶便走上前去劝檀音。
他们二人说话,声音极小,在昏暗的暮色中我只看到钱伶拉了拉檀音的衣袖,不久后檀音控马过来,说:“走吧。”声音十分冷淡。
我见状,心内更加不爽,只不好说,于是纵马慢慢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阵,茫茫暮色中渐渐显出一片村庄,铭生指着那片村庄说:“这是渺京附近唯一的村庄,我姐姐和姐夫住在这里,我们今晚便宿在他们家。”
于是大家快马疾行,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村庄。铭生让我们在村口的大树下等待,自己先去通报。不一会儿,他回来说:“好了,听说有贵人要来借宿,我姐姐已经将平时空闲的一间屋子收拾了出来,我们走吧。”说完,将我们引到一间宽敞的大院。
这院子外面虽然堆着干草,但是内里十分干净。一行人分配房间,我看檀音神色,仍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于是抢先说:“我同禹从文一间。”
没人有异议,于是提议被顺利通过。我们回房去放行李时,铭生早带着他姐姐在大院中央布了一桌酒菜,于是一行人又凑在一起用晚饭。这饭吃得异常沉闷,吃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忍受不了,将碗一放,看着檀音说:“你这无名之气到底要生到何时?”
檀音看了我一眼,学我当初在马上那样冷冷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铭生见状一笑道:“两个都是孩子心性!”说着,将布菜的筷子递给我说:“小孩子间哪有隔夜仇呢?还是快些和好吧!”
我接过筷子,刚想说给他个面子也罢——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跟着我们一起的其他人——便见钱伶微微一笑,说:“是了!何必为这么一丁点儿小事生这么久的气呢?你们痛痛快快和解了,大家开开心心相处不知多好呢!”
我把这话略微一想,便觉胸中十分气闷,忍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忍住,对钱伶说:“哪里是一点儿小事!分明是他……”
话音未落,便听见奇说:“小主人真是小孩子心性,既然有心和解,何必非要同他人争个输赢呢?”
我一愣,好半天才明白他言外之意,于是忍不住看了钱伶一眼,见钱伶神情坦荡,似乎刚才言论,真是有感而发,于是终于放弃了争论,老老实实替檀音夹了一筷子菜,说:“喏,不管如何,只当是我赔罪。”
檀音见我这般,神情终于缓和,他含笑看了钱伶一眼,数落我说:“我知道你虽替我布菜,心中却定然仍有不平。你未必知道我为何生气,我如今一时也难同你说清,我只望你日后行事,能稳重些便好!若你能同你二哥钱伶一般庄重,我不知能放多少颗心呢!”
我下山十几天,这还是第一次被他训斥。要是在山上,在家中,我早就拉着大哥的衣袖告状,或者同云飞哥叫委屈了!但是如今,我虽然仍觉得委屈,却不愿表现出来,只低着头抿着唇乖乖听训。
檀音说了几句,见我这般,似乎知道我并没有将话听进去,也不十分心服,于是叹了一叹,说:“罢了!我一向知道你的脾气!你赶了一天路,想必也十分劳累,若吃饱了,便去休息吧,不必守在这里!”
我巴不得他这句话,当下便告退回房了。
我回房后,躺在床上,不断推敲钱伶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到昨天晚上,从昨天晚上再到刚才,刚刚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便听见奇在外叫门。
我将奇让进来,刚刚想同他谈论钱伶这个人,便被奇在头上敲了一记——这一记敲得毫不留情,我痛得眼泪飞溅还不敢叫,只敢用手轻轻护着头小声说:“我错了!”顿了顿,见奇脸上的神情还不是太可怕,于是又有些委屈,说:“就算钱伶不是好人,就算我开始竟没看出来,方才吃饭的时候,我好歹还是忍住了气呀——何必罚这么重!好痛!”
奇见我还敢顶嘴,于是又来拧我的耳朵,且一边拧一边说:“你还好意思说呢!你真是家中的得意弟子呀!这么一点子小伎俩都没有看出来,我真替你脸红!”他拧了一阵,见我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不但不十分服气,似乎还想要分辨,于是终于一叹,说:“你——唉!你这性子阿……这原是我的猜测,本来没有证实前,我不愿说出来,但是看你这般,我还是将那钱伶的身份,同你说了吧!”——
于是我终于有幸能够听到他对于钱伶身份的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