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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沉没字数:4619更新时间:24/11/01 21: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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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后的第一件事,洗澡。洗得一身清爽了,就直奔我温暖舒适的大床!在床上滚了一圈,我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梦乡,正要把另外半只也踏进来的时候,突然朦朦胧胧地听到耳边有人唤我——

  “寻道,醒醒!”

  似乎是大哥的声音呢!没想到做梦竟然会梦到大哥,我十分高兴,就冲那声音傻笑,笑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回应他:“大哥……”

  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梦里怎么还能感到大哥在拧我的鼻子呀?!我一个激灵,一下就醒了!醒来一看——我的天,床边站的真是大哥!我激动得不行,一时竟忘了怎么说话,只知道傻乎乎地瞪着他了!

  “寻道?别是不高兴我来看你吧?”

  大哥微笑着说,还伸出手来替我整理睡乱了的头发。我闻到他衣袖上熟悉的薰香,快乐地恨不得抱着他转一圈再仰天长啸三声才好!大概是瞧出了我的念头,大哥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对我说:“不要惊醒了别人,我是悄悄来你看的。”

  他的话提醒了我,使我立刻担忧起来,我拉着他的手问他:“你怎么下山了?不是说你不能随便下山么?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会有危险么?”

  大哥随我在床边坐下,然后拍拍我的头说:“你放心,我既然敢下山,就说明一切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危险。”顿了顿,又问我:“你和他相处得如何?”

  我想了想,道:“他待我是好的,但是待冼家却不怎么有诚意。”于是将近来所有的事情全部说给大哥听,当说到奇在关键时刻被那人支开的时候,大哥轻轻地哼了一声,眸中折射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我见他这样,威严大过温和,怕他要放弃檀音,于是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见了我无声的恳求,果然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说:“傻瓜,你还替他求情呢!你是因为年纪小、经验少才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其实他早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哪里需要你求情!”

  我本来便感觉有些不对,听大哥这样说,忙问他原因。大哥低头叹了一声,再看我时,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在对你分析现在的局势之前,我要首先叫你知道一件事。”

  “我当初肯放你下山,是因为看出檀音这人不好相与。我原想叫他使你灰心,从此老实待在山上给我做伴。谁知道他的狡猾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你没有看破他的安排,并不是你无能,而是他城府太深——深得完全超过了他的年龄,所以你千万不可因此而看轻自己。”见我点点头,他又继续道:“钱伶已经确认是碧云宫的人,只是他的出身却是假的。他决不是那个人的孩子,而檀音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初见钱伶时并不点破,多半是想知道钱伶如此行事的目的。后来不愿点破,是因为觉察到钱伶身后还有一股值得利用的势力。碧云宫的势力比常人大比冼家小,檀音借用它要比借用我们的方便得多。最少事成之后,他若不能控制碧云宫,就可以轻易除掉它,不似面对根深叶茂的冼家,下手前还要再三掂量。”

  “他肯重用钱伶,必然是许了碧云宫一些好处。只是碧云宫的人大概还不十分放心,所以才叫钱伶**于他。你说见钱伶和他举止亲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以身邀宠,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只是我们冼家学问深厚,不屑于此,严禁门下弟子如此行事,你才会觉得奇怪。”

  我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沉:钱伶是以身邀宠,那我呢?莫非我和檀音所做的事情就是那种事?

  大概是脸色实在难看,大哥觉察后十分惊讶,摸着我的额头连声问我怎么啦。我自觉没脸见人,又不甘心,于是咬牙问他什么叫以身邀宠。大哥听了一愣,随后不太自在地避开我的目光垂下眼皮轻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说好奇,连声叫他给我说明白。他先是不肯,而后被我逼急了,挑起我的下巴对着我的嘴唇亲了一下,说:“就是这个!”见我兀自发呆,又补充说:“你小时候十七叔也爱亲你,但那又是不同的。所以我叫你同檀音举止小心些,免得平白无故招来误会。”

  晚了……已经晚了……若大哥知道我已经同檀音……不、不,那么大哥肯定会看不起我了!我一想到这里就手指发颤,连冷汗都急出来了。大哥见我如此,还以为我是被他刚才那轻轻的一下给吓到了,马上抚着我的头发柔声说:“你别怕,兄弟间也是不要紧的。”其实我哪里是怕——我是愧的!

  我既惭愧,又恨;既恨檀音,又恨教他旁门左道的钱伶。过了不久,我突然惊觉:不能再这么惊慌失措了,若给大哥看出端倪……于是又整理心情,勉强把一番思绪全部收起来,强做出笑容叫大哥继续说。

  大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真使我心惊肉跳——继续道:“奇传回的消息想必你也看过了?你知道檀音是怎么解决目前的危机的?”大哥说着,眼神一下凌厉起来:“他不但没有韬光养晦,反而在岐国大闹了一场,闹得无人再有闲暇关注他!他利用碧云宫的势力结交高官,再利用岐国宰相畏惧商贾势力坐大将自己取而代之的心理对付岐国最大的商贾田殷。说来也是碰巧,田殷的把柄,恰恰是他最疼爱的侄子田澧,而田澧近期为了送两个朋友出城,刚巧把自己关进了官府的地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我自然知道……难怪、难怪田殷和官府陡然翻脸,难怪田澧始终不曾派人将临弦送过来,难怪我对檀音提起临弦时,檀音脸色那么奇怪——只是临弦呢?他们要整治田家,那么临弦呢?还有,田殷最近的反击如此之凌厉,难道田澧已经……

  我慌张地看向大哥,大哥却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问的是冼家,因而安慰我说:“你放心,冼家的生意虽停了大半,但是我既然来了,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是了,当世七国之中,只有岐国为最繁华,因此冼家的生意一半都在岐国。如今岐国的商贾势力大受损害,冼家恐怕也损失不少,大哥就是因为这样,才破例下山的吧?

  “可恶!怎么会这样!”我一拳打在床上。

  略略定了定神后,我又问大哥:“那么临弦呢?大哥,临弦有没有事?”

  大哥捉住我的手腕,仔细察看了一番,叹气说:“你以为田澧知道了这些,还会乖乖留在地牢?如果说他是田殷的把柄的话,那个临弦自然就是他的把柄啊!”

  “那么临弦呢?他现在到底在谁的手上?!”

  “你很关心那人?”

  大哥的神情满含忧虑。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

  那个人是那么地信任我,我怎么能辜负他?况且他已经被世人辜负得够了,我实在不忍叫他失望伤心!

  “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接那人了吗?”大哥的语气有些淡,“你放心,你派过去的是个聪明人,他一定能替你把那人带回来。”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顿了顿,又觉得不对劲:“那么田澧呢?大哥,你始终没有告诉我田澧怎么样了。”

  大哥的口气更淡:“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死了。若不是他使田殷乱了阵脚,我也不用下山亲自指挥了。”

  什么?!

  田澧死了?!

  那个田澧、那个前几天还同我们一起喝告别酒、在地牢里将临弦的玉佩交给我叫我替他好好保管的田澧已经死了?

  不!我不信!

  我扯着大哥的衣袖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大哥闭眼算了一算,然后说:“大概就是檀音回到这所宅子后不久的事情。”

  什么?!那、那就是说,本来只要檀音说出来,我就可以想办法去救他的了?!我意识到这一点,胸口陡然一痛,好似这里被一块大石恰恰击中一般,顿时疼得全身失力,冷汗淋漓!

  “檀音……”我抓着胸口的衣服恨恨地咬牙:我原来是那么信任他,虽然有冼家多年的教育,又有大哥和云飞哥的提醒,我还是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相信他,总觉得他不是大哥他们说的那种人,可是现在呢?看看他怎样回报我的信任!我不是傻子:他既然早已通过碧云宫同当朝宰相结识,那么各地的城门何以还要关闭那么久?!他不就是为了拖延我的时间,向我隐瞒他的动向,阻止我向冼家示警么?!若非田澧为了临弦的缘故私自助我回来,恐怕他设好了局以后,还要想个法子把我同那两人分开吧……可是偏偏,田澧帮了我!我几乎可以想象那些人是以什么理由让田澧获罪!

  可恶!

  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笃定他不会伤害我呢?!冼家历代弟子的旧事我还看得少吗?!事情走到这一步,我真是既恨檀音,又恨我自己——不、不,搞不好恨自己比恨檀音还要多!我明明已经听过了那么多忠告、见过了那么多血淋淋的前例了呀,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呢?!

  我想到这里,真恨不得时光倒流,或者自己当日死守着田澧和临弦,没有因为担心檀音而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一想到我是因为他才让田澧惨死、临弦失望,我便忍不住刮了自己一个耳光!

  “傻瓜!不要这么难过!”

  悔恨到极致的时候,手被大哥捉住了。大哥阻止我继续打自己耳光,抱住我,把我狠狠揉进他怀里:“我放你下山,不是叫他用这种方法使你失望的!”

  他说着,在我额上亲了一下:“早知道他会使你这么伤心,我就该将你留在山上陪伴我才是——有遗憾也没关系,至少你不会有机会这样恨自己!寻道,跟我回去吧!我原就没有希望你建功立业,我当初放你下山,只是希望你看清这些个当权者的真面目,看清所谓的为冼家挣来无数利益的下山弟子实际上没什么好羡慕的,他们的生活苦不堪言,不值得你崇拜!你现在应该看到了?那就跟我回去吧!”

  回去?

  在令临弦失望以后?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定了定神,去搜索大哥的眼睛。当我确定他是认真的以后,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不能就这么走。”我避开大哥的目光,握紧拳头,既是告诉他,也是提醒我自己:“临弦为我害死了他唯一的朋友,心里一定很痛苦,我不能丢下他。”

  大哥捏住我的下巴叫我不得不直视他:“你知道我既然开口要你跟我回去,就会派人照顾好他,你还在犹豫什么?”

  在犹豫什么呢?我也在问我自己。但不管为了什么,我现在,都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我恳求大哥说:“你再让我待一阵可好?大哥,我甚至还没有向檀音做个了结呢!”

  “还有什么好了结的?”大哥的眼神严厉起来:“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激起两派的争斗?他是不能容忍商贾的势力坐大呀!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不能容忍原来的庶民加入他们的行列,这样的一个人,你以为他会实行你的新法么?他既然向碧云宫许下诺言,又在争斗中有意打击冼家的势力,这就是同冼家宣战呀!以后的事情,不再是你和他的事情,而是檀国君和冼家的事情,双方既然早已成为敌人,你还留在此地做什么呢?”

  “已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想起方才同檀音在马车内的亲密,真感到这一刻如在梦中。

  大哥长叹一声,亲了亲我不自觉瞪大的眼睛,用略含责备的语气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下山?我虽然对你说有希望,可是,你就不想一想,不是情况危急到了极点,我会只对你说有希望?”

  我完全愣住了。

  檀音背叛我的冲击,都没有大哥方才所说的这番话带来的冲击大。

  檀音真的就做到了这个地步?而冼家——家大业大的冼家,竟然也有危急的一天?我急了,我伸手不自觉地想要摇大哥的肩,手刚放到他身上,又突然醒悟这个人是大哥!于是只好死死捏着他的肩迭声问他:“为什么我竟然没有觉察?这么紧张的形势,就发生在我鼻子底下,我竟然没有觉察!这……这……”

  大哥见我如此,严肃的神情稍稍缓和,反握住我的手说:“急什么!事情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你被已经被檀音给缠住了,是我不叫他们告诉你的,免得你在他面前露了形迹。”

  他这样说,我才稍稍安慰。我低头回想他刚才告给我的所有事情,觉得许多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令我十分混乱。我一时想起临弦不由大悲;一时想起田澧又不由大愧;一时想起钱伶不由大厌;一时想起檀音又不由大恨——但我最后总算抓住了最要紧的一点:我问大哥说:“大哥,你今夜是来带我走的?”

  大哥点点头,神色温柔:“跟我回去吧!”他说着,语气诚挚得好像那是一声从心里发出的叹息。他是真的真的、很希望我就此回去。

  可惜,我又要让他失望了——

  我推开他,很坚决地说:“我不会回去。”

  “为什么?”大哥十分诧异。他虽然温柔,但是却不是不会生气。至少在我推开他的那一刻,我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生气了。

  可是我还是要说:“我不回去。我不能就这样结束。冼家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同檀音争斗,可是我,我要留下来,我要看檀音最终将如何对我。”

  “你大可不必这样,”大哥说着,眉眼间总是流露出的温柔笑意渐渐不见了。他抚着我的脸,一瞬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大可不必这样”他重复着,然后眼神凌厉起来:“除非你喜欢他。告诉我,你爱上了他么?”

  爱?!这个严重的词语使我惊慌了。我拼命摇头,告诉他我不敢忘记历代下山弟子的下场。但是大哥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和缓,反而更加难看。我被他严厉的目光盯得不知所措,不自觉地就想要避开。过了一会儿,大哥突然做了个使我非常不解的举动——

  他亲了我。亲在嘴唇上。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在檀音那里获得的惨痛经验指挥自己闭上嘴巴。随后,我想到这个人是大哥——我最喜欢的大哥,于是我又张开嘴回应他,大哥也果然捏着我的下巴将舌头伸了进来。

  说起来真是奇怪,檀音亲我的时候,我只觉得酥酥麻麻十分快乐,而大哥亲我的时候,差不多的动作,却使我脑袋乱成一团,魂都要飞走一般恍惚。我不记得自己是否用我刚学来的拙劣技巧热烈地回应了他,总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亲完了,而大哥的脸色难看得使我害怕,大气都不敢出。

  大哥就这么脸色阴沉地在我面前坐了一会儿,然后拂袖而去。我先是疑惑不解,而后恍然大悟:他、他不是知道了我同檀音的丑事吧?!于是这一夜,我心事重重愁肠百结翻来覆去硬是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