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牛拉着大车颠簸的在前面慢慢走着,从马店公社大院出来已经四十分钟了,卢秀贞扶着车帮边紧了紧棉袄的领子边望着路两旁,淮北平原地势一马平川,除了坟地就是土堆,很少见到绿色和生机,田园里稀稀拉拉竖着些小麦或者高粱的秸秆,远远近近也能看到一些村庄,大都灰蒙蒙的。
赶车的刘老头60多岁,脸上布满了沟壑,粗糙的手上甩着根鞭子,面相十分的忠厚,牛车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慢吞吞的晃着,时速不会超过每小时4公里,跟步行也没多大差别。
“噶梁”(上海话里四眼的人一般都叫这个外号)看看卢秀贞,清秀的脸庞梳着时下常见的两根麻花辫,穿着黑突突的一身棉袄,眼睛很大,眉毛长长的很英气,不觉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卢秀贞做人这么义气!
眼角瞥到噶梁皱着眉毛,卢秀贞很无奈:“噶梁,没想到你这么看不开啊!你不晓得我去当记分员一天能有10个工分么?到了马康庄也没人老盯着干活,自由多了。再最后说一次,我是主动要求来的。”
“总之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拍着胸脯,噶梁终于放开了点,现在说啥也都来了,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照顾好这个老乡加同学。
又赶了约莫二十分钟,牛车拐进了一个村庄,天已经快要黑了,刘老头吆喝了一嗓子,庄子闻声出来不少老乡,差不多都是黑棉袄,腰上扎着绳子,乌泱泱一大片围着牛车看热闹。人群中钻出一个大约40多岁的汉子,脸色黝黑、身材瘦削,嘴里客气着:“欢迎,欢迎!”又自我介绍了下,原来他就是马康庄的生产队长马振东。刘老头已经赶着车走了,马队长就把卢秀贞和噶梁先带到了自己家。
他家是四间土草房,进门堂屋里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个颈部碎了的墨水瓶改造的煤油灯,摇摇晃晃的冒着缕黑烟,四张长条凳摆放周围,正中墙上贴着*接见红卫兵的大幅画像,边上的墙上有些红底黑字的标语口号。
一坐下来,马队长就直入主题,来到马康庄,以后就是庄子里的一份子,噶梁好办,庄子里有几家孤寡老人都已经打过招呼,哪一家都可以。女知青目前没有合适的地方,卢秀贞今天就先在他家和他女儿挤一挤,明天等村东头老韩家闲置的两间杂房理出来就可以搬进去了。
另外知青安家费是400元,300给了生产队盖房买农具,100元是头一年10个月的补助,也就是每月10元加上30斤粮票,目前阶段可以用粮票和钱在队里先换粮食和柴火,等到了日子后一切得按工分算,像他们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头一个月刚来队里照顾一下,之后就按工分走。
这些情况都粗略了解了下,队长的老婆就端了两碗面条上来,里面一人给窝了个蛋,这时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两个人也顾不上说话,一会儿功夫就消灭了。看着都差不多了,马队长就招呼先去休息,卢秀贞也没客气,一天下来早就疲惫不堪了,简单洗漱了下,在他女儿屋里打好铺盖就躺下了。
虽然身体很累,但卢秀贞却睁着眼睛没有睡着。从上海到安徽已经一年整了,她吃了两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干了以前无法想象的农活。
回想自己3岁多来到这里直到现今已经有13年了,梦一般的往事已经逐渐模糊,当时她31岁,莫名其妙的身体里突然出现了一个100平米左右的存储空间,上网查了一下,有很多空间文出现这种情况都是世界发生大灾难的前夕,再一搜索,原来这两年间各地果然有很多天灾*。地震、暴风雪、洪水、气候异常甚至飞机失联,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再加上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里面的东西放着也不会坏,她利用空余就偷偷的在各大农贸市场和超市分批分地购入蔬菜、速食包装、粮食、调料、衣物和日用品,就连单位组织旅游的时候都不忘在农家乐里屯点什么。
这种仓鼠般的收集足足持续了两年,就在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准备接受自己已经成为光光族的现实时,就出了车祸成为了卢家老三。
卢家一共四个孩子,卢秀贞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67年、68年的时候分别去了黑龙江的建设兵团插队,底下还有个弟弟,还在上初中。
一家之主卢俊方在上海市果品公司采购部工作,这时候的水果是不允许私人经营的,所以他经常要去全国各地出差。
姆妈梁桂兰是上海照相器材厂的工人,62年的时候因为国家经济困难就精简回家了,正好照顾家里生活。小孩多,劳力少,家里的条件也就是堪堪够上温饱,真正转好也就是在卢秀鸿和卢秀玉下乡后,而大哥和二姐为了省钱也已经三、四年没回家探亲了。
吸吸鼻子,真的好想家里人,父母、大哥、二姐从小就很疼自己,这一切都是曾经梦寐以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那个鸡肋的外挂在和平年代也许只是个移动仓库,但现在塞得满满的物资却让自己能在这里生活的很有底气。
而真正的底牌就是知道这样务农的日子终将有机会结束,命运转折的关口就在不久的将来,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够在噶梁被人揭发污蔑时能够坚定立场的真正原因。
是的,原先她插队的地方是建设兵团,可为什么干了一年就从农场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了呢?真是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