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忍耐

    翌日，上午九点整，雨宫绫奈的房间内。

    嗡、嗡。

    圣女大小姐看着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没来由的有些沉默。

    屏幕上显示着的来电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雨宫昌雄。

    她闭上眼睛，调整起了莫名汹涌起的情绪。

    现在，她需要忍耐，而非任由那股情绪淹没她。

    呼。

    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她拿起手机摁下了接听键。

    “父亲。”

    和往昔一样，她的声音平和且自然，听不出喜怒。

    “这次打电话来，是有件事情要通知你，八月六日的那场宴会，你必须得来。”

    电话那头，雨宫昌雄的声音冷的像块冰，不带丝毫的情感，仿佛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的下级。

    “……我知道了，父亲。”

    雨宫绫奈沉默了一下，还是应承了下来。

    “第二件事，哲平挨打的事情，你清楚吗？”

    雨宫昌雄像是审问似得，问出了这句话来。

    “不清楚。”

    她的回答言简意赅。

    “真的不清楚么？”

    “不清楚。”

    “……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不是么？”雨宫昌雄冰冷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些，可那命令般的语调却是没有丝毫的转变，“之后，去和哲平道个歉吧。”

    “我再说一次！这件事情，我不清楚！”

    雨宫绫奈的声音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她的胸口更是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那控制住的情绪隐隐有了爆发的意思。

    她可以对雨宫家的任何人保持理智与冷静，但唯独对雨宫昌雄，这个她血缘意义上的父亲，没办法保持理智与冷静，甚至连克制都很勉强。

    光是和他说话，她都觉得压抑，情绪会不可避免的导向一个极端，变得暴躁且易怒。

    “道个歉很难吗？”

    雨宫昌雄的声音兀的冷了下来。

    “……不难。”

    雨宫绫奈咬紧了后槽牙，终究还是道出了这两个字。

    要冷静！要冷静！

    她深吸了口气，在心底告诫起了自己。

    眼下她的立场，是必须要保持理智与克制的，该低头的时候，是得低头的。

    “那和哲平道个歉有什么问题吗？”

    雨宫昌雄接着问道。

    “……”

    雨宫绫奈闭上了眼睛，耳畔仿佛又响起了妈妈的声音。

    屈辱感如潮水般的淹没了她。

    “没有问题。”

    她终究是讲出了这四个字来。

    她想要他们付出代价的话，那现在她就必须得忍，至少得维持住明面上的‘和谐’。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爸爸的乖女儿，要听话，知道吗，绫奈？六号的事情，别忘记了，道歉的话，也订在那天吧。”

    雨宫昌雄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虚假的温柔。

    “好了，爸爸还有事，其它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他挂断了电话。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是对雨宫绫奈的敲打，他在告诉她，现在这个家，是他做主的。

    就算她找了一个‘外援’，北辰家现在也发展起来了，情况也依旧一样。

    只要她还姓雨宫，那他的话，她就必须得听。

    “……”

    放下手机，雨宫绫奈忍不住的捏紧了拳头，但很快的，她又控制住了情绪，忍住翻涌的心绪，深呼吸了起来。

    我不能把坏情绪带到凉子或者悠的面前。

    再者论，我等会儿还要去找悠聊天呢。

    想想高兴的事情，绫奈！

    圣女大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站起身来，在房间内无意识地踱步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她脸上的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焦躁。

    走一走吧，走一走就好了！

    她这样宽慰起了自己。

    两个小时后，上午十一点。

    她轻轻敲响了渡边悠的房门。

    咚、咚咚。

    在一轻两重的敲门声后，房间里传出了她再熟悉不过的他的回应声。

    “请进。”

    听到这两个字后，圣女大小姐没有犹豫，握住门把手微微用力，伴随着解锁和推门的声音，她走进了房间内。

    顺势关好门，她轻手轻脚的坐到了他的床边。

    ——这会儿的巨魔先生正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的写着东西。

    “怎么了，绫奈？”

    渡边悠放慢了手上的书写动作，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身后的圣女大小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和伱聊聊。”

    雨宫绫奈垂下了眼帘，挡住了那莫名红了起来的眼眶，在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后，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与平时无异的温柔笑容。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呢，你写着东西，我就这样看着你。”

    她的语调里多出了几分怀念。

    雅乐居小小的房间里，是坐在蒲团上写着书的他，和看着他的她。

    “还是有点区别的，那时候你坐在我的对面，现在你坐在我的后面。”

    渡边悠接上了话茬。

    “是噢。”

    圣女大小姐笑着点了点头。

    “上午很忙吗？”

    渡边悠开口问了一句。

    他之前下楼接水的时候，是看了一眼雨宫绫奈那紧闭着的房门的，凉子也跟他说了，绫奈八点多的时候回了房间，然后便一直没有出来。

    “嗯，是有点。”

    雨宫绫奈垂下了眼眉，搭在双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合拢在了一起。

    “家里的事情太多太杂了，有点太过难以处理了，明明我都已经搬出来了，可还是有那么多烦人的事情，生活真难啊，巨魔先生，我不想努力啦。”

    她努了努嘴，像是往常那样，以玩笑般的语气抱怨了起来。

    “嗯哼，那就不努力了呗，有时候，该停下休息的时候就该停下休息。”

    渡边悠放下了手中的笔，打量起了上面的文字，这是眼下他所能记得的全部的歌曲名字了。

    “是啊，但是我这个情况……好像没办法适用这句话。”

    圣女大小姐耸了耸肩，语气里多出了几分无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情况，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就好了，但是……”渡边悠转过身来，望向了雨宫绫奈，“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任性一点的，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回答，不想说的话，就不说。老是紧绷着神经，那根弦是会断掉的。”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圣女大小姐翻了个娇媚的白眼，抬起手轻轻点了渡边悠的鼻子一下。

    “我就是怕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渡边悠摇了摇头。

    “不会的，先前那些日子，不都过来了么？”雨宫绫奈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那句话来，“能让我抱一下吗？巨魔先生。”

    圣女大小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的表情是那样的脆弱，丝毫不见往昔的风轻云淡，就像是受了伤的幼兽一般，在寻求着他人的庇护。

    “当然。”

    渡边悠张开了双手。

    得到了允许的圣女大小姐坐到了他的腿上，环抱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身上的味道让她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

    “如果说，有人逼你去做一件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怎么做呢？”

    鬼使神差的，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来。

    “我啊，看这件事情的定义吧，如果说这件事情对我有切实的好处，那我大概率会做，但前提是这件事不会违背我的原则。”

    渡边悠给出了回答。

    “那如果这件事情对你没好处呢？”

    圣女大小姐接着问道。

    “那我肯定就不会做了啊，我又不是抖M，人生不过三万多天，没必要去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呀，当然，于你而言也一样。”

    渡边悠的语调里满是坚定。

    “那如果必须做呢？”

    雨宫绫奈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但语调仍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的，只是于个体而言的话。”渡边悠顿了顿，“向逼迫的人扇出那一耳光，又未尝不可呢？”

    “呵，确实是个办法呢，简单又有效。”

    她附和了一句，抱着他的手却是紧了紧。

    可我没办法那样做呀，巨魔先生。

    就像她对老管家说的那样，在雨宫家，至少就目前来讲，在面对她名义上的父亲，雨宫家的家主时候，很多事情她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对她而言，选择，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奢侈品。

    轰隆隆。

    忽的，透过半掩着的纱窗，传来了闷雷滚动的声音。

    天气预报上说的本该转小的雨，忽的又滂沱了起来，连同着电闪雷鸣，倾盆的雨落声在这一刻仿佛占据了整座城市。

    “其实……”

    他还是没忍住，想开口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别问，好吗？”

    圣女大小姐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微冷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恳求。

    她知道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有多没出息。

    只要他把那句话问出口了，她就一定会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的讲出口。

    她不希望他看到自己那么难堪，那么脆弱的一面。

    她希望在他的心中，自己是美好、从容的，是光彩照人的圣女大小姐，而非脆弱不堪的雨宫绫奈。

    哪怕幼时的梦魇已经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恐吓起了胆子其实没那么大的她。

    “……我知道了。”

    渡边悠终究还是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的拍起了她的脊背。

    房间内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暴雨倾盆的声音在这一刻是那样的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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