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谈判

    据应雪儿的阐述，李平也了解了大体情况，她们这群“疠风女”来自清远，除了她们之外，家族里还有十几号人患上疠风。

    她们寨子长期受到山匪控制、压迫。山匪把头叫曹侩，是个熟犯，早年在龙门县犯了重罪，逃到清远，借着饥荒组织了一群流民，占山当匪。

    后来这伙匪徒瞅上应雪儿这群疠疯病女子，控制着她们的家人充当耳目，在应雪儿的力抗之下，双方形成了微妙的合作关系。

    前些天曹侩突然找到她们，谈了一笔交易，让她们驾船从清远到龙门县永清镇卖疯，事成之后，他立刻放了族中姐妹的家眷，此外送三百两银子。

    受民间传闻，她们曾经也想过出卖贞洁把身上的麻风传给他人，好让自个痊愈，可她们还有家人，借着这桩交易，她们的病反而成了谋生手段，于是咬牙答应。

    既是要卖贞洁来治病，那就需要打扮得漂亮，于是应雪儿就让众女扮成异地女，出现在永清镇。

    “应雪儿该是伪名吧？”

    李平看向应雪儿，此女让他颇有几分兴趣，自己身上的疠风已经痊愈，却要跟一群疠风女走在一起，这不是纯纯找虐么？

    “是！奴家本姓陆，祖辈都是大夫。”

    医者家族？

    李平隐约想到了什么，心中愕然。

    说起自己的经历，应雪儿眸中异样，流露而出抑郁，就好像是对苍天命运一种深深的哀怨。

    “祖父早些年诊治麻风患者不幸染病身故……父亲继承祖父医术，在广州府设立麻风院，专门收留医治麻风病人，可最后家中衰败，父母兄妹与祖父一样染病去世，只留奴家一人在世。”

    “奴家虽然痊愈，可自幼在麻风院长大，即使痊愈在外人眼里也和麻风病人一样，麻风院无钱财难以维持，百般无奈下只好关门，奴家便带着病人来到清远。”

    “到了清远，邻里乡亲都知是麻风病人，遭驱逐，膝下产业也被抢夺，这才不得不与曹把头合作，勉强苟活。”

    听着应雪儿的讲述，李平心弦也在微微悸动着，能看出她遭受了多少冷眼委屈，却仍不肯离去，仍然带着麻风病人艰难挣扎，欲图找出解药医治，这份心要坚强到何等地步，才能坚持到现在，纵使坚强不屈，可最终那份心还是被一点点撬开，向现实低头，为了银子突破底线，接下害人的差事。

    世态炎凉，人心变幻，让李平感叹。

    “你是觉得我们为了银子为了生存视他人性命如粪土？我们是患病，可无病之人更狠毒，我自幼在广州府麻风病院遭过的罪暂且不论，到了清远，那些人烧了我们的房子，抢了我们的银子，烧死我们十多人，与之相比我们狠毒？”

    应雪儿看出了李平那副站在道德高点审视的姿态，当即言语变得激动起来。

    “如果不是抱着心中那份侥幸和希望，想着完成祖父心愿，我又何苦支撑下去，而她们这些病人，日夜煎熬，即便入土也要被世人唾骂不守妇道，又何苦撑到现在，可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们，这样对待我们！”

    在古人看来，女子得麻风病，认为是私生活不检点才患上麻风，到了明清时期，又跟性病混在一起。

    诉说心中悲痛，应雪儿难以控制情绪，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

    李平蹙着眉头，挪开脚，下意识有种想冲上去把她抱起的冲动，被他控制的应梅儿，慌慌张张站起身子，迅速躲到应雪儿身后。

    “你们放心，我不会报官！”

    李平淡淡说着，大脑飞速运转，她们是重要的支条藤蔓，沿着这条藤蔓，把幕后主使拉出来才是正道，不过还需她们配合。

    “你们既然能和曹侩交易，那么和我做交易，想来也是可以吧？”

    躲在后面偷瞄的应梅儿被李平的淡淡的笑容吓得连忙低头，只觉那副嘴脸，就像一把锋利寒刃，渗得她心里发颤。

    应雪儿停止抽泣，诧异看向李平，看出了李平是想对付曹侩，随即又摇摇头：“我们家眷还在清远被他控制。”

    “那不是问题。”

    应雪儿惨然一笑：“你真以为我们只是为了银子，为了摆脱曹侩的控制才做的事？无论如何，皆是身不由己，有了银子，摆脱曹侩控制又能怎么样？这世道无论我们走到哪始终会被人唾弃，天之大却没有容身之地。”

    “此次前来鼓起勇气，想着这天命也该结束了，如今被你揭穿老底，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事，都没了那份心了。”

    应雪儿苦涩笑了笑，道：“你还是报官吧，我们已经等好了官府的惩罚。”

    想彻底放弃一切？李平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淡淡笑道：“神可没想着惩罚你们，没有容身之所那就创造一个所以……神派我来终结这世道！”

    这话说得没错啊！不然自己也不会穿越回来到这荒唐的时代了，李平心中半开玩笑半认真想着。

    “咱们的交易，纵使是天也无法阻止，我可以治好你们，就算是定金，如何？”

    闻言，应雪儿愣怔地看着李平，她感觉李平没跟她开玩笑。

    ……

    “不是？你们找俺治麻风？可俺不会呀？俺最多帮着随三文丧礼钱。”

    矿场上，被人拉着走的华郎中听完了事情前因后果，扭捏的说着。

    可张虎子和钟田海可由不得他会不会治，本就是一个名头，两人一前一后就将华郎中扛起来。

    “平哥儿有章程，华郎中你放心，你只需要按照要求来完成就好，这段时间你就别回去了，就住这吧。”

    郭齐进压低着嗓音说道。

    “啊？住这？”

    华郎中听闻想着抬药箱转身就跑，开什么玩笑，迷迷糊糊被扛过来，还要住这，找一治铁打扭伤的草医治麻风，这不扯淡？

    “慢着！”郭齐进把住了他的手：“一两，一天一两钱，你是住这呢？还是回去？”

    “一天一两？当真？”

    郭齐进咬牙点了点头。

    华郎中两眼放光：“早说嘛！一天一两，你让我住屋外都行。”

    大伙开始按照李平制定好的计划进行，按李平的交代，厕所，澡堂，垃圾场，烧水房等等一系列的以整治麻风为由，由吴木匠逐一搭建起来。

    “咱们这里都是小事，就是不知道哪群疠风女要如何处置。”

    郭齐进望向远处河岸，李平和应家姐妹还在交谈着。

    “平哥儿真会治疠风？”

    韦合良狐疑问着，下意识瞟了一眼身后上锁的木屋，里头还传来哭喊碰撞声，那是韦青囚禁的房屋，眼下这时候他身为人父也只能重重叹着气。

    “不知道，不过以平哥儿的才学，会治也不奇怪。”郭齐进笑道：“他就是点石成金，我都不觉得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