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算

    “什么，病逝了？！”赛瑞斯法师塔顶层之中，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邓莱·奥肯利瞳孔微缩，不复先前的平静姿态。

    他的声音隐隐都大了一些，“怎么会，我出发前得到的消息还是活得好好的啊？”

    “是的。”谢尔·伊恩微垂着头颅，用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此生都从未压力这么大过。

    “就在三天前刚刚病逝的，昨天学院才为他举行了葬礼.”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三天前病逝.”邓莱·奥肯利喃喃道

    以奥肯利家族的实力，帮助一个三环法师续命个几十年，只要舍得付出代价，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何西已经死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起死回生与续命，是两个完全不同领域的东西，难度更是有天壤之别。

    邓莱·奥肯利并不知道世间究竟存不存在起死回生之法。

    但他知道，奥肯利家族中不存在此法。

    所以，面对何西已经病逝的消息，即使是他，也无力回天。

    就差三天只要再早三天，就能赶上了

    如果是三个月，三年，或者是三十年，邓莱·奥肯利情绪波动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大。

    可偏偏是三天。

    他们只迟了三天。

    若是罗恩·奥肯利能早三天发现何西留在灵思楼中的那宗卷轴

    或者罗恩·奥肯利提交的有关于那宗卷轴的报告，能早三天通过审核与流转步骤到达符文工坊.

    或者瑞肯·奥肯利能早三天打开罗恩·奥肯利提交上来的报告

    又或者他们能早三天寻到何西·奥肯利的踪迹.

    甚至于在路上他们能更效率一些.

    这么多的环节，只要有一个做到了，就能赶上。

    分明有那么多的机会能让他们赶上这三天啊，可偏偏是在每个环节，他们都完美地错过了。

    这般想着，邓莱·奥肯利的眼中都有了一丝不甘心与懊悔。

    他陷入了沉思当中。

    邓莱·奥肯利不说话，其它人也都纷纷噤声。

    场面顿时陷入了有些压抑的沉默之中。

    “何西是奥肯利家族的重要子弟，虽然我们来迟了一步，他已经走了，但是落叶归根，我们也要将他的遗体接回临海城。”终于，邓莱·奥肯利再度开口，与身后的家族法师吩咐道。

    “收到，邓莱族老。”跟在邓莱身后的两位长袍法师恭敬道。

    “另外，根据本家族收集的消息，何西他在赛瑞斯学院担任符文系主任，常年在自己的符文工作间中致力研究‘符文逻辑与计算’.”

    吩咐完何西的后事，邓莱·奥肯利又转过头，看向谢尔·伊恩，缓缓说道：

    “他人虽然走了，但这些年的研究资料应该还在，你先带我去看看吧，这些资料我们也要带走。”

    话音落下，邓莱·奥肯利却发现谢尔·伊恩低垂着头没有应话，脚步更是动也不动，一点带路的意思都没有。

    “嗯？”他语气中出现了一丝不满。

    “谢尔，配合邓莱·奥肯利法师的行动！”原先只是负责带路引见的海伦副军团长见到这一幕，连忙出声呵斥道。

    他还当谢尔·伊恩是顾及他在此地，没经过他同意，不敢私自引见其它势力的人，去往已经归属于神圣帝国的赛瑞斯学院符文工作间。

    面对海伦与邓莱的双重压力，谢尔·伊恩终于是蠕动着嘴唇，艰难地开口道：“邓莱法师，海伦军团长.何西主任的符文工作间，在三天前.炸掉了.里面的资料也全都灰飞烟灭了。”

    邓莱·奥肯利的瞳孔再次一缩。

    “炸掉了？”他确认道。

    “对炸掉了.”谢尔·伊恩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无力过。

    “好好的怎么会炸掉？”邓莱·奥肯利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谢尔·伊恩迟疑了一下，明白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谎言只会被很快拆穿，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实话实说。

    “何西主任在最后一年，购买了大量符文构装原材料，我认为他应该用这些原材料制造了多套三阶符文构装，我想要将这些符文构装收回学院。”

    “只是何西主任临走前，将所有的遗产，包括符文工作间与工作间法阵的密令都留给了他的学生，而没有密令，我就无法进入工作间中取得那些符文构装。”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请来昆西·厄瑟协助帮忙破解何西主任设下的法阵。”

    “结果，昆西·厄瑟没操作好，导致法阵触发自保设计，直接被引爆了”

    谢尔·伊恩稍稍修饰了一点点真相，将自己的目的美化，同时有意无意将主要责任与仇恨引导向昆西·厄瑟。

    听完谢尔·伊恩的供词之后，邓莱·奥肯利微眯起眼睛看着谢尔·伊恩，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西将所有遗产留给了他的学生？”他终于开口问道，语气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对”谢尔·伊恩弱弱道，心中又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麻烦将何西的学生请过来一下，既然是何西的学生，那就也算我们奥肯利的一分子。”

    “另外，再帮忙将那位昆西·厄瑟也喊来，最后，把何西在最后一年购买的符文构装原材料清单也一并给我送过来，让我看看。”

    “你总不会再告诉我，那何西的学生也被一同炸掉了吧。”邓莱冷眼看着谢尔·伊恩。

    谢尔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何西的学生还活得好好的，我这叫派人将他请来。”

    说完，他连忙叫来自己的下属，一顿吩咐。

    “你也跟着去，看好他们。”那海伦副军团长也隐隐感觉今天的事情走向好像有些不太对，眼见谢尔·伊恩的下属离开，招手叫来身旁的军团法师，轻声吩咐道。

    大约等了大半个小时后。

    昆西·厄瑟带着材料清单满头是汗地赶到。

    和他一起赶来的，还有一个中年法师。

    而那个跟去的军团法师，则是连忙通过【传讯术】，将具体情况第一时间汇报给海伦副军团长。

    “你就是何西的学生？”见到两人的瞬间，邓莱·奥肯利先是和颜悦色地询问那个中年法师。

    “我不是”那个中年法师弱弱道：“我是圣西恩城法师监狱的狱卒”

    “这又是什么意思？”邓莱·奥肯利的眉头一皱再皱，感觉自己心中的怒气已经是快要积压不住了。

    就连海伦副军团长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无语。

    刚刚从手下汇报中得知具体情况的他，站出一步主动与邓莱·奥肯利解释道：

    “何西的学生一直不肯交待密令，然后符文工作间的法阵炸掉之后，他们又没在符文工作间中找到符文构装，就怀疑何西将符文构装也留给了他的学生。”

    “那个学生拒不承认此事。”

    “这班人就索性随便找了个名义，将何西的学生关押到圣西恩城法师监狱中去了，想要严刑逼供。”

    “那现在人呢？还不快把他放出来，然后再带过来。”面对海伦，邓莱稍稍给了一点面子。

    “他早就被放出来了，”海伦无奈道，即使是他，也觉得今日事情的发展有些显得太过离谱与荒唐了。

    “本军团在将西恩公国收编为本国行省之后，军团长为尽快平定人心，宣布大赦。”

    “何西的学生，也就因为大赦顺势被放了出来。”

    谢尔·伊恩，闻言立刻是瞪大了眼睛。

    自神圣帝国占领西恩公国之后，之前的夺位之争也就失去了意义。

    他自然也就不再关心本来与夺位之争息息相关的符文构装之事了。

    所以谢尔在刚刚之前，都一直以为高德还在监狱之中。

    邓莱·奥肯利闻言，则是被气笑了。

    找何西，结果何西三天前病逝了。找何西留下的资料，炸了。

    找何西的学生，丢了。

    一波三折不外如是。

    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沉吟了片刻，对海伦道：“我这次带来的人手有限，能不能劳烦海伦军团长出动人手，帮忙找一下这位刚被放出来不久的何西学生.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高德，他叫高德，”海伦接话道：“没问题，邓莱法师，我这就派人搜索全城，相信很快就能将高德带到你面前。”

    “好，有劳了。”邓莱·奥肯利点头表示了一番谢意，然后将目光落在浑身尽显局促之色的昆西·厄瑟身上。

    他先是招了招手，身后跟着的奥肯利家族法师就是上前一步，取过昆西·厄瑟所带来的材料清单。

    随后，他冷声问道：“就是你负责破解何西设下的法阵，然后导致法阵爆炸，破坏了符文工作间中储藏的资料的？”

    豆大的冷汗就是从昆西·厄瑟的额头上淌下。

    “是”他咬了咬牙，艰难道，然后正要开口解释什么，“我”

    “带走。”邓莱·奥肯利冷冷说道，并没有给昆西·厄瑟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眼中的冷意，已经宣告了昆西·厄瑟即将面对的结局。

    邓莱·奥肯利今天心中积压的怒气，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的。

    而昆西·厄瑟，便是这个承担他怒气的倒霉鬼。

    但倒霉鬼，并不一定只有一个。

    “大人，大人”昆西·厄瑟作为一个人精，自然也感受到了邓莱·奥肯利并不加掩饰的杀意，连忙惊慌失措地喊道，想要求饶。

    “聒噪！”海伦副军团长轻斥了一声。

    下一刻，昆西·厄瑟嘴巴张得再大，也无法发出哪怕一丁点求饶话语，只剩下闷闷的呜咽声音，好像是变成了哑巴，如一只死狗一般被拖了出去。

    眼见这边事完，奥肯利家族的法师，就将那份何西采购的原材料清单双手相捧，呈递给邓莱·奥肯利。

    邓莱接过那份材料清单，漫不经心地扫视了起来，结果稍微往下看了几行，他原本怒气未消带着杀意的眸子，顿时是亮了起来。

    “这是.”

    很快，邓莱放下那份材料清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作为奥肯利家族的族老，他自然是见多识广能力强大的法师。

    他已经看出来了，材料清单上列出的材料，有许多是制作四阶符文构装才需要用到的高级材料。

    而何西，却只是三环法师。

    背后的意义只要一深思，就清晰明了起来。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般，离开奥肯利家族的近三百年，何西·奥肯利还在不断研究完善当初还是初稿的“符文六大基本规则”。

    并且显然已有收获，正在进行一个相当大胆的尝试。

    至于是已经成功了，还是临近成功，就暂且未知了，需要看见最后的成品才能得出答案。

    毫无疑问，现在的关键点，便是那位让何西愿意托付所有遗产的学生了。

    时间又过去一个小时。

    神圣帝国军团士兵的能力与效率都是毋庸置疑的。

    很快，就又有一位神圣帝国的法师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恭敬地与海伦汇报情况。

    在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海伦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奇。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然后与邓莱说道：“邓莱法师，那位高德，在出狱之后，先是去了你们奥肯利商会开在圣西恩城的分会，具体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需要你们自己去了解，那毕竟是属于你们奥肯利家族的产业。”

    “在从奥肯利圣西恩城分会离开之后，他就直接出城了，行踪暂时还无法查到，需要一定时间。”

    海伦说的是一定时间。

    因为他并不认为以他们冰焰军团的实力与势力，会找不到一个一环法师。

    “去本家族的圣西恩城分会？”邓莱·奥肯利眉毛一挑，一瞬间就猜到了答案。

    “肯定是去取东西的.”他转头朝一旁的家族法师，小声交待了几句。

    “我明白了。”那家族法师双手抱拳，躬身后退而出。

    一刻钟后，刚刚退出去的那位奥肯利家族法师又回来了，依旧是恭敬地凑到邓莱·奥肯利身边，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下一刻，原本还沉浸在怒火中的邓莱·奥肯利，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般，整个双眼都亮了起来。

    “好好！”他连说了两声好，神色终于是缓和了许多。

    “那接下来就要劳烦海伦军团长帮忙找一下这个高德了，我这边也很快就会动员我们的人手，加入调查。”邓莱·奥肯利说道。

    “这个人，对于我们奥肯利来说，非常重要。”他郑重道。

    “没问题，交给我们，最早一天，最迟三天，必然帮您找到这个高德。”海伦信心满满地保证道。

    “至于你……”手头的正经事暂且先告一段落，邓莱终于有闲心把目光落回一直低眉顺眼的谢尔。

    “一个学院院长，贪图学院导师的遗产，虽然没出息且丢人，但也不关我的事，可你偏偏图的是本家族子弟的遗产……”他冷冷道。

    “这种贪婪无度、目无法纪之人，海伦军团长觉得要怎么处理？”随后，邓莱转头询问海伦。

    “理应关入监狱，接受惩戒。”海伦义正言辞道。

    “那便如此。”邓莱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就走，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谢尔·伊恩哪怕一眼。

    三天之后。

    雾霜月28日。

    “怎么会找不到？”邓莱·奥肯利的声音在装饰精美的房间中响了起来。

    海伦面带尴尬，同时也带着深深的不解：“那个高德自从离城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我们查了周边所有城市的旅店，以及车队、船只，都未有发现他所留下的半点痕迹，完全查无此人，就好像他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邓莱微眯眼睛，沉思了片刻，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我知道了，还是劳烦海伦军团长了。”

    “我会让人接着查下去的，一有消息，立刻来通知您。”海伦找补道。

    “有劳了。”邓莱也没拒绝。

    这般完之后，海伦就告辞离开了。

    待海伦离开之后，那跟着邓莱一起从临海城来的家族法师，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敬汇报道：

    “一样.还是没找到。”

    如此重要的事情，邓莱·奥肯利肯定不会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海伦身上，他第一时间也同样上报情况给家族，让家族出动力量，帮忙一起寻找高德。

    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奥肯利商会的生意遍布整个诺兰大陆，分会更是开遍各个国家，你告诉我，竟然能让一个一环法师从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邓莱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我们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关心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只知道必须要找到他！”邓莱·奥肯利一字一顿道。

    因为，他已经查出，高德在离开圣西恩城前，从奥肯利商会青铜宝库中取出的物品，是由何西·奥肯利存放的。

    那是一套.

    四阶符文构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