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收手
类别:
武侠仙侠
作者:
一朵郁金香灬字数:5250更新时间:25/03/15 08:37:20
这是一个不算很精致的木盒,轻巧,被一层油纸包裹着,法昭临小心地把外层油纸剥开,盒子中央有个细小的锁孔,分量沉实,看样子里头装了不少东西。
法昭临把盒子平放到耳边轻轻晃动,有很微弱的水流声,她盯着木盒子对李幼白说:“盒子里安有机关,要是强行打开会放出里头装着的酸水损毁证物,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是很常见好用的保密工具。”
李幼白接过盒子端详几眼,她对此道并不了解,“一定要用钥匙吗?”
“也不一定,官府经营的机关坊中会有人专门拆解此类盒子用作办案解密,公输家族的机关术是天底下最好的,拆解这个小盒子对他们来说手到擒来,不过,把这盒子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法昭临如实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们,这个人很可能是朝廷中人,也可能是江湖上的高手,除了拿在自己手里,给谁都不能够完全信任。
李幼白明白她的顾虑,哪怕如今自己感知力如今已经非常敏锐,可也没有发觉到有人跟踪的迹象,实在匪夷所思,不过细想下来,自从法昭临在监药司内动作开始,可能就已经被人察觉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安排,或许都在有心人眼中。
朝廷的权势眼线遍布天下,她们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
“钥匙应该保存在河二爷圈养的妓子身上,我们即刻动身。”
两人收起盒子下楼匆匆离开商会坐上马车,车轱辘碾得飞快,驶离港口往城北的方向过去,路上,李幼白对法昭临颇为老道的探查手法表示惊叹。
法昭临高兴的哼唧一声,“他们在中州城扎根太久,官府又不加以管束侦查抓捕,我们忽然以雷霆之势袭来,谁能抵挡,天底下没有神探,探案也不过是在找寻真相的过程中不断试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用颇为骄傲的神情说起话来,竟然有极多谦逊的味道。
中州城以北的房舍多为金贵,居住者身份多为朝廷中人,亲属等等,宅院范围不小,某些官员还会在此豢养戏班,美貌女子,娈童等等,总而言之,在此地走动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城内巡防在此处极为严密,几乎不存在任何能够发生凶案,盗窃斗殴等事情的可能。
根据老管事的口述,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一家小门户外,门面并不气派反而非常朴素,大门口处马车无法进入,由此可见可能是个精致的小宅。
细雪下,几支还未盛开的寒梅从墙后钻出,别有一番意境。
李幼白能感应到里头有人的迹象,法昭临来到门前举起拳头砸门,安静的长街上砰砰作响,没一会儿,门从里头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名千娇百媚的成熟女子,简单素衣包裹着丰满的玉体,看得跟随而来的衙差和捕快一阵口干舌燥。
“我们是府衙的人,河二爷昨夜被杀手灭门了。”
法昭临进门口直接开口,说话时观察着美妇的表情面色,见她眉间闪过一丝快意后又剩忧愁,心中便大概了解对方遭遇。
见其没有回答,便继续问道:“河二爷每次来你这都会做些什么?”
美妇张开嘴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吱声,李幼白上前几步出手轻轻抬起对方下巴观察了一下脖颈,又捏开红唇看了眼喉舌,解释说:“她应该是被毒药坏了嗓子,说不成话了。”
“啊!”法昭临很是惊讶,随即愤恨的咒骂说:“河二爷真不是个东西。”
看来美妇的确是知道一点河二爷的秘密,否则不可能仅仅是药了嗓子那么简单,法昭临改变做法,询问河二爷每次来这都会去哪里,美妇闻言后移步带她来到卧房。
冬日里素衣轻薄,美妇似乎不怕冷,扭着丰硕的臀部在前边带路,走路姿势媚态勾人,像是夹着什么东西,法昭临离她最近看得最清楚,看得脸色绯红。
空间很大而且很有情调,布置陈设简易并没有太多的装饰物品,美妇指了指床榻,又指了指自己,意思不言而喻。
豢养一个女人,除了好色以外确实没有太多用途了。
法昭临离开卧房走到屋檐底下,看着这座精致的小宅,苦恼说,“河二爷会把钥匙藏在哪呢,总不可能掘地三尺。”
李幼白想了想,道:“我觉得肯定不会放在妇人能看到,想到,找到的地方。”
“看不到,想不到,找不到...”
法昭临闭上眼呢喃着细想许久,紧接着眼睛一亮,下一刻,表情又变得古怪,伸出双手将除了美妇以外全都轰出了卧房,语言严肃,“你们都出去等着!”
时间流逝,等到卧房门一开,就见美妇整理着衣物跟在法昭临后头,前者手里正用白绢裹着什么,李幼白快步上前查看,发现是块卷起来的猪皮。
晶莹剔透,油光十足,仅凭这么一点,想要买到也是要花不少银子的,到底是有钱人会吃,连猪皮都如此上等,很难想象平日里该如何奢侈。
法昭临见李幼白对猪皮发出赞叹之声,她尴尬地咳嗽一声,提醒道:“这块猪皮不是用来吃的。”
李幼白愣了一下,随即就见法昭临把卷起的猪皮展开,里边静静躺着一把细长的钥匙,她瞬间明白过来,眉角抽搐,心里的想法不得不改变,吃算个什么,有钱人还是会玩。
法昭临将白绢裹着钥匙插入木盒锁孔,拧动一圈,咔嚓声响起,盒子盖头自动开了,里头的东西人人都见过,全是折叠起来的纸张。
拿起其中一张摊开细看,发现记录的都是些地名,人名和身份等等,从纸张新旧来看,新的内容正在被不断添加进去,记录者应该就是河二爷,想要验证不难,只需要对比笔迹便可。
目光落在人名与身份上,入眼所及当真是触目惊心,只是一个简单的河运生意,竟然与大半个中州城的官员和商户都有牵扯,而最大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刑部南州清吏司郎中,这可是妥妥的正五品官员。
“难怪多年以来无人报案,官府不管,原来负责评审的就是贼头子自己人。”法昭临咂舌道。
李幼白见怪不怪,刑部南州清吏司郎中并非南州府本地官员,而是由上京指派到辖地巡查的官员,主管整个州府的刑名事务。
一般来说,通常是三个月为最长逗留期限,不过前段时间粮灾一事,听说是以复核审查为由,如今还滞留在中州城内。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李幼白问道。
法昭临返回屋中,拿起笔墨抄写出几个地址在宣纸上塞到李幼白怀里,吩咐说:“物证有了,就差人证,你去这些地方看看有何异常,我先把证物拿去见我爹,晚点回汇合。”
说完以后她看向跟过来的衙差和捕快,道:“立功升职的机会到了,你们速去府衙叫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行人就此分散,离开前,法昭临看着美妇站在院落里独自发呆,便让她跟着自己坐上马车往家里的方向回去。
深冬早已临近,晌午过后的日光依旧昏昏沉沉被雪雾遮挡,很冷,在通往回家的路上,法昭临心情激动兴奋,恨不得立马在爹爹面前表现一番。
咔嚓一声,马车颠簸后传来异响,随即车子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从外头传进耳中,“车轱坏了,走不动道。”
这是一家府衙的官车,不是自家的车马,法昭临生气的嘟囔两句,她转头让美妇留在车上等自己,她则跳出马车,跟着马夫在车轱旁查看。
“一时半会弄不了,只能等巡街衙差过来了。”车夫说。
法昭临啧了一声,她抬头看了看雪天,又看了看被白雪覆盖的长街,留下两句话后独自往前跑,距离家里的方向还有六条长街,半刻钟左右就该能回去,她等不了一点。
雪下大了,但她毫不在意,任由雪落在肩膀和身上,也不躲地上厚实的积雪,一脚踩去留下深深足迹。
长街很长,起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长,左右无人,门窗紧闭,法昭临走了很久,看着面前的街巷,总觉得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前边看了一个撑着伞的人,一个女人。
法昭临眯起眼睛,她发现太阳不知道何时升起来了,很亮而且炙热,她快热得出汗了,又往前走了几步后她才发现不对劲,明明是冬天,为何自己会热得冒汗。
她心里害怕起来,不再犹豫转身就跑,猛地回头,发现女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这个女人就像头顶上的太阳般灼热而炽烈,难以直视的光晕把她笼罩,闭上眼睛前,伞叶下,她在上京中见过这张脸...
天色不算早可也不算晚,的确能够出城,在做事之前,她要去见见林婉卿,自己李白身份名义上的干娘。
年前,林婉卿最后几天在中州城处理事务,做好以后便会回到顺安城中,那里才是她的本家,今日李幼白的拜访并未让她好奇。
天底下每天都在发生着同样又新鲜的事,如今中州,局势是越发混乱了,又是粮灾,又是清查贪腐,现在来了个法正,作为商户,能够听到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况且,林婉卿还不是简单的商户出身。
“真好啊,那么多年过去了,小姑娘一点没变,可我却已经老了。”林婉卿仔细端详李幼白的容颜后,摇头低声笑说一句。
李幼白听出了林婉卿话里的意思,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的确,十几年了,自己样貌一直都保持在十六七岁最美好的时间段,哪怕保养再好都不可能有如此功效。
“人生老病死是常态,天命不可违。”
李幼白回了句,然后说:“今天我和法昭临查出南州府人口拐卖案件的真凶了,可能明天就会拿人,若是我自己肯定不行,可有法昭临背后的法家撑腰,你说,我们会成吗?”
林婉卿捧着茶杯,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像平时与友人洽谈一样冷静地看着李幼白,“法家可是秦皇陛下手中最厉害的屠刀了,若是法家都做不到,那天底下谁还做得到。”
她说罢抿了一口茶,突然劝说道:“幼白,听我的,此事过后别再参与这些事了,收手吧。
你知不知道,粮灾一事,你害多少商户丢了性命家财,我和苏老爷可是帮你擦干净屁股了的,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幼白沉默一阵后叹了口气,“可他们是罪有应得啊,为什么我反而不能做。”
“世道就是这样的,做事就要承担后果,无论好坏。”
林婉卿放下茶杯,看着婉言叹息的小姑娘,算时间,也有十几年了,有些地方真当没有变过,她又道:“你那么想做事的话就到朝里为官吧。秦皇陛下推举女子为官,已迫在眉睫,今后天下肯定还会动荡,依你的能力会有一番作为,何必窝在在这小小的中州城里,到上京去,见识一下皇宫,见识一下皇城你才会知道权利真正的用处。”
今时不同于往日,放在以前,李幼白肯定会对深入为官很是抵触,可眼下,听林婉卿如此说,她心中微微动了一下。
离开林家宅院,李幼白苦恼的抓了抓秀发,有种非常苦恼的感觉,若是她到上京去了,那她如今在中州城做的这些又该怎么处理,交给谁去打理,还有苏尚,这些都是她不想也不愿意去细究的。
深吸一口气后,李幼白懒得再想,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
官府的侦查线路与法昭临不同,行动也没有法昭临快,此时,关于进展与线索都没有上报到官府中,可就在法昭临与李幼白离开河二爷的商会不久,很快就有官差过来封锁了路线,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出商会。
同法昭临说过的一样,现在是她们快人一步。
能够调遣出来的衙差和捕快很少,里头兴许还有眼线,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无所谓,法昭临掌握了足够的物证,李幼白此去仅仅是为了证实而已,就缺人证了。
带上十几个府衙人手,李幼白很快就出了城,根据地点来到郊外一处隐蔽田庄,农舍,当场查获几十到上百亩的违令禁药,这些通通都是提炼断魂香的重要基础药材之一。
当李幼白赶到时,不少做工的人正在生起大火焚烧药材,有些听到风声的早已逃难,去到下一个地点,是处在深山中极为隐蔽的监牢,不少江湖凶人把守此处,见到有外人过来,立马拔刀相向。
“你们是谁!?”
一声戾喝,让府衙的官差们吓得双腿发抖连连后退几步,李幼白站在前头,冷声说:“官府查案。”
听到查案二字,凶狠的恶徒们立马持刀杀了过来,人数众多,李幼白后退一步,单手持剑横在眼前,双指拂过剑身,黑白两色真气从丹田中奔涌而出。
雪风猛然狂动,一片冰花落在枝头,底下,模糊的景象中,被拦腰横切斩落的贼人在地上痛苦地爬行向前,随行过来的衙差与捕快,就眨了下眼睛就被溅出的鲜血淋了半身,看到花花绿绿的肠子散落在地上,有人甚至原地干呕起来。
李幼白抖落剑上血珠一脸冷漠,顺着石梯走下监牢洞穴,在底下发现被关押了数十个干瘦的年轻汉子,还有几个年轻女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伸手一捏,坚硬的铁锁在李幼白铁手下化作几块碎铁,带着他们离开监牢,简单问询过后,得知他们是附近村落的老百姓,李幼白带着官差们将他们护送回家。
刚走进村子,动静就吸引了一大批村民出来围观,紧接着,家属们哭嚎着冲了过来,互相拥抱在一起,也有村民在归来的人群中找寻自己家人的影子,无功而返后,失落伤心地坐在边上痛哭。
李幼白随意打听,得知最近也有人失踪,那是孙氏和牛氏的家属,据说是早晨想赶往中州城,结果牛氏惊慌的半路跑了回来,无论如何询问也没回答孙氏去向。
一晚过后,牛氏也跟着失踪了,此事和人口失踪案有很大关联,可又有点诡异。
李幼白记在心里,前几日河二爷与马三爷都没死,很可能依旧在犯案,认为是被关在别处,于是乎她建议两户人家和村民们到衙门报案严惩凶手,接下来的事,就由她和法昭临继续查办。
冷风如旧,总府衙内。
刑部南州清吏司郎中正在着急的等待着消息,据说法正的女儿已经拿到了某个物件,并且已经让一名江湖女子前去找寻证人,过不久,河二爷与马三爷做的事情就要公之于众了。
他作为刑名事务的总管,多年来自然替他们掩盖了不少真相,时至今日,他仍旧是不怕的。
毕竟,他可不是为了谋私,而是为了朝廷,为了学士阁的将来!
底气十足,哪怕最终查到他身上,也不过是脱去这身官袍返回京中而已,他心中乐呵呵地想着。
门口响动,有下人禀报有重客上门,并且已经到了门前,司郎中连忙前去开门,见到竟是熟人,便笑说:“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人进来后关上门,对司郎中说:“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法昭临已经拿到你的罪证了,那河二爷手里的东西你竟然没有拿回来,若是落到外人手中,你清楚后果么?”
司郎中笑道:“大人放心,此事我已有计较,必然不会把朝廷内的事抖落到民间的,让江湖人知晓,我嘴巴一向很严。”
那人背过身去,点点头,苍老的声音里有几分冰冷,“陛下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