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路绝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煮小酒字数:4860更新时间:25/03/01 00:34:50
而后是仓促的兵器交击声,高崎身边几个人被迅速格杀。
他一心逃窜躲避,让一名披甲骑士一枪贯穿身躯,钉在了城门上。
噗!
城门缝隙处,渗入暗红血液。
城门后的叛党,看得满头冷汗。
“高……高公子?”
县尉喉咙滚动,声音发抖。
无人应答。
他将眼睛贴了过去,隔着蒙蒙血色往外看去。
依稀红影中,他看到一个浑身披甲的骑士,跨坐马上,眸冷如冰。
蓦地浑身一颤,身体竟僵了,直直往后倒去。
左右大惊,将他死死搀住!
追击的朝廷骑兵以收割人头为主,在清缴残敌后,他们围城转了一圈,并向城内喊话,要求他们开城投降。
城门当然不会被一嗓子吼开。
但城中的混乱自此开始了。
不久,城内被压制的抵抗派开始抬头。
不同的声音在台面上爆发出来。
“今六殿下已至,你们早早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彼时大势倾颓,诸位之举并非不能理解,此刻开门,尤有活路在。”
“勿要一条道走到黑,自取全族灭亡之路!”
“开城门,迎殿下、迎朝廷天兵!”
于城内的汉人百姓而言,他们当然希望朝廷能重新打回来。
当官的再怎么贪污,至少还能维护表面秩序。
而韩问渠的人,那是人吗?
为了拉拢人手,韩问渠将并州百姓当牲口成批划卖出去。
而那些支持韩问渠的边关异族,哪怕是蕞尔小族,以前在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东西,如今也能耀武扬威了。
“放……放你娘的屁!”
“哪有什么狗屁六殿下!张梓城都被围死了,朝廷到现在才来了几个援军?那都是谣言!”
投降派率先否认此类消息,以蒙蔽最好忽悠的底层人。
随即,他们又道:
“别异想天开了!自古罪大莫过于叛逆,哪怕周彻真的来了,你们以为他会放过你们吗?”
“老老实实跟着晋王走,以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不管是谁来,我们将城门闭上,只说自保,管他是什么玩意!”
一方趁势抬头,另一方没有回头路可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断然没可能凭借嘴上功夫征服对方。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厮杀!
于是,在不久之后,第一波抵抗派冲向城门口,试图将城门打开。
投降派早有防备,截住厮杀了起来。
开城不成,第二批抵抗派便进攻县寺衙门。
已经投降韩问渠的县令据门抵抗。
街头巷尾,推门开户,大户们持刀而出,捉对厮杀!
“叛国之族,你们的路走到头了!”
“狗东西!你以为你们是个什么玩意,也想拿我家当垫脚石?”
“嘿!让你说中了,正有此意!踩着你族,助我飞黄腾达。”
“那我现在就送你全家上路!”
当以城门上下,激战最烈。
因为双方都清楚,只要城门一开,朝廷兵马入城,局势很快就会失去悬念。
很快,周彻纵轻骑至城下。
他先冲一人招手:“你去后队,带着还没有冒头的兄弟绕道城北去。”
“稍后有人打开城门逃出,不需多问,见人就杀!”
“是!”
周彻将马靠前,但距城尤一箭之地。
一面金色大旗,在他背后荡漾。
他将大槊抬起,指着城楼:“周彻在此,欲从我者可袒左臂。”
“凡此时袒左臂者,罪皆得免!”
城上蓦地一静。
而后惊声四起,城楼上众人纷纷袒左臂举起大呼:“在此等殿下久矣!”
“殿下!叛贼甚众,曾收缴我等兵器,我等不是对手,请殿下速援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投降派中,也有人心存侥幸,茫茫然把手举起。
“你做什么!?”
“混账!他这是乱心之策,你以为举手能活吗?”
“叛国都得死!从无例外!”
有头脑清醒者怒叱,甚至向举手的自己人挥刀。
抵抗派抓住机会,正要冲过去,周彻又发话了:“不欲从我者,可弃城自北而去,能逃皆逃,我亦不留之!”
产生分歧的投降派也愣住了。
而后哗啦一声,大片人往后跑去!
大军都败了,在这样的局势下,有几个人敢坚守城池造反?
真有这般坚定的信念,他们此前就不会做叛贼了。
“最后,意与我为敌者,皆杀!”
‘杀’字一出口,抵抗派轰然而动,再度开战。
叛军失去作战意志,成批往后逃去。
城门轰然而开,周彻纵兵杀入。
“走!”
“快逃!”
等城内叛党跑到北门时,骑兵绞杀而至,惨嚎一片!
“殿下!”
城内抵抗派的大户带人过来,跪地相迎。
“起来!”
周彻不曾下马,只是道:“尔等忠心,我已目睹,城陷而不失节,很好!”
“我将造册,上呈天子,以嘉尔等之功绩。”
“多谢殿下!”众人大喜,叩谢不止。
“城中叛党,斩首多少?”周彻问。
众人清点之后,共得首级两千五百余。
两万人左右的城池,眨眼之间砍了两千五百颗脑袋,可见冷兵器杀人效率之高。
周彻安排一半人留下,负责清扫此城。
另一半人——
“带上头颅,随我去屯留!”
屯留,距壶关只有几十里地。
在周彻赶到时,不同于壶关城上城下杀声四起。
屯留虽也有抵抗派,但被投降派彻底压制。
究其原因,是屯留令是一个铁杆韩党。
他曾是韩问渠故吏出身,在并州大案时被第一批卷入当中。
最开始在朝廷为官时,心够黑、手够狠、也足够贪!
他很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落到周彻手上,绝无活路可言。
所以,在收到韩雄兵败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先是秘密召集铁杆叛党。
而后,率先发难,成批捕杀抵抗派!
抵抗派尚未集结,只能往城门方向逃窜。
在周彻赶到时,已被残杀过半。
杀人之后,屯留令手下的人自知更无退路,凶相毕露。
直到这时,周彻来到了城门下。
“六皇子到了!”
屯留令看了一眼,见周彻身边不过几百骑,立时面露凶色,喝道:“六皇子又怎样?”
“他来的正好!他敢冲城,就地活剐了他!”
“吕、薛师徒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诸位——”
他看向自己身边那些同党,大声道:“只有区区几百人,我们何必怕他?”
“将他宰了!替韩公子复仇,在晋王这还怕缺了前程吗?!”
“你们要是怕死惧战投了降,那才是真正死路一条!”
叛贼们听了这话,都不再犹豫,面逞凶色,直勾勾的望着周彻。
方才那些时间,他们已在城内杀了小几百人。
几百条性命,使得他们信心壮了起来。
再添上这几百,又如何呢?
周彻也不动怒,而是抬头问道:“你们要和我为敌?”
“是又如何?!”城上有人壮声答道。
盖越手在腰间一抚,一口寒光飞了出去。
噗!
城楼之上,蹿起一朵血花来!
叛贼们哪见过这手,当即骇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周彻将手一摆,诸军即刻从马背上摘下东西,往前抛了出去。
——噗噗噗!
眨眼之间,两千多颗脑袋悉数丢出,罗列成堆,宛如一座小山。
“我刚从壶关来。”
“壶关不开窍的人都在这里了,连带着家人一块没能活到明年。”
“你们当中,谁又想和他们一样,赶着过年死全家呢?”
方才城楼上还要言语嚣狂的叛军,瞬间面无人色!
这才过去多久?
大军不是才败吗?
壶关怎就被砍了几千颗脑袋!
这杀人的效率,凭自己等人,真能坚守到晋王来?
别逗了……等晋王大军赶到,城内人头都被这杀神皇子割八茬了!
这抛人头的行为,是再直白不过的斗狠了。
屯留令大骇,立即吼道:“别被他吓住!周彻,你要是有种,带着你的骑兵攻城就是!”
“我身后自有大军,明日天亮便能抵达,对付你,又何须骑兵攻城呢?”
周彻摇头,道:“我之所以急切来此,是因为想在这个除夕之夜,杀你全家啊!”
他猛地一震大槊,遥指屯留令:“能得此人一头、一手、一脚以及肝胆内脏者,不问前罪如何,皆可免死!”
轰!
城楼上骚动起来。
屯留令浑身直冒寒气,惊的大叫:“都别乱来!别被他吼住了!”
周彻又道:“能斩他家人头颅者,亦得免罪!”
屯留令身边有死忠份子护着,杀他有点难度,而且目标明显。
可他的家人在后方,砍起来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有聪明的人已经默默往后方退去……
“都不准动!”
屯留令彻底慌了,咆哮道:“谁都不准动,妄动者杀!”
“护佑先攻此人之武人者,得免死。”周彻又道。
屯留令头皮发麻,转身就走。
“杀!”
他步伐移了片刻,就有人将刀抡起,一刀砍在他脸上!
砍中后,出刀者大声喊道:“我先砍的,护我者得免死!”
轰然一声,城楼上的人动了。
要么围在此人周围,要么去进攻屯留令。
屯留令脸上镶着刀,惨嚎正欢,又一口刀扫来,将他人头斩落。
而后他倒入人群中,众人抡刀疯狂剁下!
“手是我的!都不要抢!”
“脚!他的脚是我剁下来的,谁抢我和他玩命!”
“快!剜了他的心!”
一个人,哪够这么多人分?
很快众人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头颅可以明确辨认、手脚能够模糊辨认、内脏根本无法辨认!
如此,为何执着于屯留令呢?
只要是死人内脏,都是可以试试的!
于是,城楼上自相残杀的人愈来愈多。
靠在外围的迅速后退,直奔屯留令府宅!
屯留收复!
——路县,周彻未亲至。
只有部署持旗一面,至城外号令。
城内大户见旗而起,斩杀叛军头领,跪地献城。
——谷远小城,张也至此。
叛贼抗拒不开。
张也大怒:“如此小城,才几个人几口刀,也敢挡我!?”
当即命具装下马,举盾攻城。
城上这些叛军少而不入流,加之前线恶战,弓弩利器都被韩雄提前调去。
一切轻弓软箭射下来,将具装骑士射成刺猬一般——然而没什么屁用!
具装骑士挂着几斤箭矢,就这样一直往上爬去。
叛军崩溃,城破。
——犁亭县,望风而降。
——武乡县,长水骑奔袭到此时,已是后半夜了。
城中乱局甚凶,城门也被冲开,两帮人马在城门底下杀的不可开交。
长水骑杀到后,立即大呼:“我等六皇子部,愿从殿下命者向左!”
哗啦一声,大批人往左跑去。
长水骑纵横,骑枪一指:“右皆杀之!”
立左者一看这架势,疯狂往左边奔去。
长水骑直管猛冲右边。
这些叛党,要么选择现在死,要么暂时冒充抵抗派,事后清算再死。
——沁县城、襄恒城,因此地已靠近太原了。
除了极少数天分超然者,几乎没有败军逃到此处,所以消息也最为隐蔽。
但是耳聪目明的高层,还是从那些极少数逃回的人口中获知了消息,而后:弃城北走!
此二城,不战而复。
——涅县城,是上党往太原方向最后一座城。
出了涅县再往北,便是羊头山。
来此处的是丁斐,可此地距张梓已经很远了。
在丁斐大军赶到之前,有一人先抵此处——薛定。
薛定,并未和败军一同逃窜,而是独行。
他认为,和败军同行目标太大,是极危险的。
文弱之人,才需兵马傍身。
凭他的本事,在逃窜之时,兵马只会成为其束缚。
他走马至城下,并于此公开了身份。
城上守军大惊:“将军何以单骑到此?!”
薛定的身份,在整个叛军序列当中,除太尉、大将军外,当属军中第三。
这样的人物,怎会光杆到这后方?
“前线军败,我被迫撤回。”
“尔等但见败军,让他们来前路羊头山寻我便是。”
薛定如是道。
此言一出,城中哗然,立时陷入了纷争。
这些事情,薛定可管不着。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全自己,而后是尽可能收拢力量。
韩问渠,能扶则扶。
若不能扶,他将再往大漠,逍遥自在。
公开身份,并留下这个消息后,他打马继续前行。
途中,他忍不住回头:“为何不见老师?难道……”
羊头山,属上党与太原之间的界山。
先前秦升、陆轩就是试图防守此山,将叛军封锁在太原境内。
可惜失败了,其一是因为此山对北不够险峻,二则是遭后辈出卖,最终大败而走。
薛定换马奔逃,一路未歇,到了此地,身子骨再硬,也难免疲困。
“到了山上,便安全了。”
羊头山上,有晋王的左车骑将军赤延陀领军驻守。
败讯还未传至,这里远谈不上前线二字,因此防御松懈。
前行之间,蜿蜒山道上,忽见一人,跨马背对自己,同样手持一杆画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