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兵锋晋阳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煮小酒字数:3903更新时间:25/03/10 13:11:51
    “他们也能有活路?”

    对此最为漠然,甚至不满的,便是那些叛党军士。

    如果百姓啥也不干都有活路,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等人走错了道?

    “哪有那么容易!”有人立即摇头,道:“并州大乱,祸连多少人?莫说是这个时节,便是往日太平,等朝廷赈灾粮下来,也要饿死许多人。”

    说完,他一口干掉了碗中面汤,满足的拍着肚皮:“当官的都喜欢骗人,官越大骗人越凶,你们就瞧好了吧。”

    “还是咱们好啊……虽然改了几次旗,苦是苦了点,终是在这乱世活了下去……”

    他声音渐低。

    止不住的困意袭来,使他闭上了双眼。

    很快,山道上,人躺了一路。

    贾道领着三千武士,皆手提行刑刃或利斧。

    什么是行刑刃?就是放大版的屠刀。

    寻常环首刀也能断首,但那严重影响刀刃使用寿命。

    这玩意速度快、效率高、质量稳定,是砍人头最好的工具。

    朝廷兵马,早已分批陆续下山。

    停留在此的,多是赤延陀、山戎国主手下的降军。

    他们看到了极残忍的一幕!

    那些叛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像是午后的小憩。

    大战之后,他们悬着的心确实已经放下,睡得格外安详。

    从山的那头,从南往北,三千武士持利刃而来。

    他们走到‘小憩’的叛党身边,将刀斧切下!

    人还躺在那,头颅却扑通一滚,落在了地上。

    脖腔里开始喷血,失去头颅的身体似乎从沉眠中惊醒过来,象征性的蹬了蹬脚,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汉人武士弯起腰,将砍的头颅提上,又迈向下一个目标。

    在他们身边跟着持笔计吏,有条不紊的记着。

    有武士许是切的人头太多了,臂上开始乏力,一刀下去,人头竟未全断。

    被砍的人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而后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只见面前立着一个高大军士,对方手中的宽背斧正从自己脖子处抬起,鲜血溅涌的到处都是。

    出于本能的,他身体猛地向上,头颅却往后沉去,在颈脖处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别动。”

    军士语气平缓,手压在他胸膛上:“动了你更难受,还是快些睡了吧。”

    他的言语中没有对将死者的讽刺,也没有捞功的喜悦,有的只是对生命剥夺的冷漠和无情。

    这一刻的醒来,虽然只有一瞬,但那一瞬的痛苦,压过了一世之重。

    噗!

    斧子再度落下,终是将头颅砍掉在地。

    那军士弯腰捡起这颗脑袋,往预先设定好的山坳丢去。

    没多久功夫,数万颗头颅被砍下,效率高的可怕。

    贾道走了过来,拿着计吏速统出来的数字:“共斩首三万两千余级,其中反贼之臣、军官、大户、叛族之主八百二十七人。”

    “连铁弗部主在内,共异族主三人,贵族六百余。”

    其余两部过于弱小,和铁弗部这样凶名赫赫的大夏顽疾难以并论。

    赤延菹在侧,听得腿肚子转筋。

    他几次转头,始终没勇气去看那山坳里堆起的人头。

    他也杀过人,但哪见过这样的杀人法?

    赤延陀也是额头直冒冷汗。

    倘若自己没有选择投降,山坳之中,定有自己一份。

    “还不够。”

    周彻只低头扫了一眼,便吩咐道:“紫镇东阵斩铁弗部主,擢为上党营校。”

    紫镇东太小了,年尚不满十六,就站上了这个位置,可称得上横空出世。

    有本事、有功绩、有靠山……愣是傻子也知道,此少年必将前途无量!

    紫镇东立即抱拳:“谢殿下!”

    “秦升任太原营校。”

    “从羊头山降军中,各抽选三千人,充入二人军中。”

    周彻看向赤延陀与山戎国主:“二位有异议吗?”

    你看我敢有吗……两人连忙道:“全凭殿下吩咐!”

    羊头山降军(抛开后来征兆的炮灰),主要是第一批响应韩问渠的异族部队,尚有两万五千余人。

    以乌延族为例,该族作为杂胡中的巨族,在此战兵共一万五千余人。

    虽然装备落后,但终归是从族民中编选出来的战兵,比临时拼凑的叛军战斗力要强不少。

    这些人被编入汉军序列后,不是临时性质的,而是永久的——将转变为义从部队。

    紫镇东、秦升要选,自会挑选精锐。

    另,秦升虽意志坚定,一直坚持随军而行,但毕竟受创较重。

    周彻打算让他歇马缓行,将所部暂交由紫镇东统领。

    如此,年未满十六岁的紫镇东,直接统扩充完的上党、太原两营之军,军士近万人!

    随后,周彻马不停蹄,直奔晋阳城!

    ——晋阳!

    最先跑回来的,是宇文拔都和呼延豹。

    羊头山被破的消息还未传到此处,晋阳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二人抵达晋阳时,已是夜深。

    尚未入城,便有西原人接着——“王子与呼延将军请随我来!”

    城外,宇文拔都见到了呼延贺兰,立时惊问:“你不调配诸军,怎来了这晋阳城?还专程安排人候我?”

    “我也不想现在就能候着你。”呼延贺兰苦笑,道:“这就回来了,想来是羊头山已失?”

    “是!”呼延豹点头,很是无奈:“我们才到,赤延陀那帮人就在议降。我与宇文殿下试图以力压制,不曾想周彻亲登羊头山来……”

    听到周彻领着二十几个甲士就敢登山,呼延贺兰也沉默了许久,方叹道:“此人着实可怕!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与谁交手,都是一副搏命姿态,从不留手,难缠至极。”

    宇文拔都默认了:“所来何事?共守晋阳城?”

    呼延贺兰没有回答,而是腰上摘下一串狼牙:“诸王议事,让我先总领并州诸事。”

    “你直说就是,用不着拿这样的东西来压我!”宇文拔都冷哼一声。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向王兄通报一声。”呼延贺兰叹了一口气,手指晋阳城:“王兄认为,此城可守吗?”

    宇文拔都沉吟片刻:“晋阳城坚,若人心可用,可以久持。问题是……韩问渠的人狗屁不顶用!现在失了羊头山,只怕投降的人会更多,一天都难守!”

    “我也是这样想的。”呼延贺兰点头,道:“周彻已在来的路上,先头骑兵只怕天亮就会抵达,我们如何也跑不过他。”

    “你想放弃晋阳?退守雁门?”宇文拔都眉头一拧:“谋划一场,只捞了个喝西北风的雁门,那岂不是白来了?”

    “晋阳可以放弃,但守的不是雁门。”呼延贺兰向对方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依我的意思,且将韩问渠保下往西边定阳送。”

    “此人不死,他给那些杂胡开出的筹码就还有作用,这些杂胡和并州叛军便能继续派上用场。”

    “至于晋阳之地……”

    宇文拔都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办!”

    “你我二人,同去见韩问渠。”

    “好!”

    ——晋王王宫。

    “羊头山破了!?”

    韩问渠瞬间失色。

    形象全无,瘫坐在地。

    忽然,他伸出手来,一左一右的扯住了呼延、宇文二人的衣袍:“二位王子必不弃我?大原必不弃我!?”

    宇文拔都是个暴脾气,眉头一拧,就想将其一脚踹开。

    呼延贺兰立马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微微摇头,又俯身握住了韩问渠的手:“晋王勿虑,我等自与您共进退。”

    “那便好!”韩问渠振奋了许多,欣喜若癫:“王子的大军何日能到?”

    呼延贺兰随便编了一句:“两日。”

    “那周彻的大军何日能到?”

    “明日。”

    吘!

    韩问渠吸了一口气,差点抽过去,呼延贺兰赶紧扶住他的背。

    “一日都难守!”

    韩问渠摇头不止,嘴唇惨白:“一日都守不住……”

    宇文拔都暗骂废物不止。

    呼延贺兰安慰道:“未必……”

    “一定!”韩问渠已经带着哭腔了,道:“周彻何等凶徒?当日他只数十人来,便将并州翻了个底朝天!如今拥众十万,岂是我能抵挡?”

    他在任并州刺史时,不说智谋高绝,也算心机深沉的老辣官僚。

    可一坐上叛军晋王的宝座,却是瞬间风度尽扫,智谋无踪。

    概其缘由,也只有一个解释——他的才能止步于刺史,远不足振臂而起,与整个大夏作对。

    能不配位,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所以慌乱失智。

    呼延贺兰耐心很足,安慰道:“晋王且听我言,追兵明日便会到城外,消息瞒是瞒不住的。”

    “您当即刻召集文武,委以重任,就说大原之军后日便至,让他们坚守待援……”

    韩问渠明白了呼延贺兰的意思,眼睛亮起:“这是个法子!这是个好法子!”

    宇文拔都则问:“谁能担此重任?”

    “我女韩颖,虽是女流,却足智多谋。”韩问渠道:“兀烈、铁弗部王子等人,皆与并州汉人有大仇,断无退路,可以利用。”

    呼延贺兰立即道:“先告知公主,莫要叫其他人知晓。”

    “好!”

    韩问渠没有拖沓,立马把韩颖找了来。

    听韩问渠说完后,韩颖俏脸浮现惊色,猛地从座位上立了起来。

    韩问渠握住女儿的手,道:“西原援军两天之内就能赶到,你可有办法守城两日?”

    “军事我不懂,但我知道把守城池,最忌内讧,更要守军坚定。”韩颖眼中闪过狠毒之色:“父王立即下令,封闭晋阳所有城门,禁止人员出入。”

    “同时,给城内鬼方、铁弗、室韦等杂胡下令,准他们连夜屠戮城中汉民。”

    “如此一来,一则断绝响应周彻的汉人内应;二则彻底断了这帮异族的退路,他们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好法子!”韩问渠大赞,道:“既如此,晋阳诸事,皆由你断之!”

    他摘下自己的印绶,交到韩颖手中。

    韩颖接了过来,但还是道:“父王,可于你我而言,最好的办法,还是北走去雁门,兄长和西原人都在那。”

    “你当我不想走么?”韩问渠叹了一口气,道:“西原人不准!你我今日走,明日便要身亡!”

    “如此,便无他法了……”

    另一边,呼延贺兰和宇文拔都几人也在紧急商议。

    “我与你回北边督领大军。”

    “传讯东边,告诉汗鲁将军,无论局势如何,让他立即撇下那边的事往西走,护送韩问渠进入定阳。”

    “再书信多封,传于进入太原境内的诸多杂胡,让他们同往定阳!”

    “可以。”宇文拔都没有反对,但道出了自己的担忧:“周彻已经杀了过来,那些人能听话吗?”

    “若身在太原之外,他们还有的选择。”呼延贺兰笑着摇头,道:“今身在太原,往北走有我们、往南走是周彻,他们注定要被推到台前了!”

    “他们会不会畏惧汉人威势,从而投夏?”呼延豹问:“周彻很狡诈,他可以招降乌延人,就能招降这些杂胡。”

    “不会!”呼延贺兰很笃定:“在这群杂胡看来,汉人势头再猛,与我们也是五五之分,胜负上难有定论。”

    “可只要护住韩问渠,他们就能得到汉人的土地和人口。”

    “跟着周彻,周彻可不会把并州卖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