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霜降（中）

    “阿嚏！”

    林府门前的过道之上，正和林未央围炉煮茶的林渊猛然打起了喷嚏。

    他搓揉着自己的鼻子，心中暗骂：哪个王八蛋二半夜的说我坏话！

    坐于另一侧的林未央只当是自己小弟身寒，伸手刚要给他斟上些温热的茶水，却被站在二人身后的莫倾城抢了先，只不过女孩端拿着茶盏的双手着实有些不太“稳当”。

    看着杯外滴落的茶水，林渊笑着摇头，轻声道：“都叫你呆在府内不要出来了......”

    莫倾城不接林渊的话茬，明明手上在倒着茶水，眼神却是不断地飘向前方的街口。

    茶水已然溢出，可女孩并未回过神来。

    “妹子，茶都溢出来了。”林未央试着提醒莫倾城，但她仍在神游。

    哭笑不得的林渊只得伸出胳膊去抓住莫倾城素白的双手，一把将其手中的茶壶夺过。

    手背之上温热的触感终是让女孩清醒了过来，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杰作，手忙脚乱的拿起抹布就是一顿清理，口中还在不断的道歉。

    林渊瞧见了她发抖的手掌，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大手盖了上去。

    “要是害怕呢，就回屋躲进被子睡觉，没人会笑话你的。”

    这下莫倾城回话了，她嘴硬道：“谁......谁害怕了，我......我就是有点......有点冷。”

    “那你怎么结巴了？”

    “你才结巴，这是冷的舌头打颤！”

    两人拌嘴的模样让林未央在一旁偷笑了许久，她趁机打趣道：“妹子你当真是不紧张？”

    莫倾城赶忙摇头。

    林未央故作认可的点着头，嘴上却说道：“小渊可是握着你的手许久了。”

    “哦。”

    仅一个轻描淡写的“哦”字，让姐弟俩都倍感意外，要放以前，莫倾城早就羞红着脸跑开八丈之外了。

    他俩扭过头去盯着女孩的脸来回扫视，像是要看透她的灵堂一般。

    也正是这般露骨的眼神，莫倾城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急忙抽走了自己的素手，脸上那两抹熟悉的红霞飞快的升起。

    “林渊你个流氓！”

    女孩拍打着林渊的肩头泄愤，可林渊确实摆出了一脸享受，嘴中念叨着：“对对，刚好这里酸，再用些力道。”

    对于林渊的无赖行径，莫倾城一向没辙，她最后用力的捶打了一下林渊的后背，便跑到了林未央身后搂住了她的脖子，将羞红的脸蛋埋进了那高高扎起的青丝当中。

    “未央姐你看他！”

    女孩的撒娇让林未央笑出了声来，同时小弟那得意的神情也恰好被她收入眼中。

    林未央赏了小弟一个白眼，随后便轻拍女孩的脑袋以示安慰。

    还不等莫倾城的羞怯消散，林未央的手掌突然就停了下来，她的面容仅刹那间就被冰霜所覆盖，漂亮的秋水眸子满是敌意地紧盯前方，等待着那些黑影破雾现身。

    “两位，许久不见，看样子过的也还算滋润啊。”

    人未现身而声先至，林渊的思绪也被刘奉呈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他脸上的笑容并未和姐姐一样消失，林渊淡笑着扭头看向神色紧张的莫倾城，嘱咐道：“莫姑娘，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躲在未央姐的身后。”

    说完之时，林渊已斟好茶水，端着茶盏向前走去。

    “刘少今日重回故地，不如先喝杯热茶，稍后我们再慢慢叙旧。”

    似是看到林渊走了过来，雾中的黑影皆是停下了脚步，只有为首的一人朝着林渊走来。

    看到逐渐清晰的面孔，林渊回想起了那日的点点，这才不过时隔数年，当日略有富态且异常跋扈的少年，已变成了面前这个眼窝深陷地阴翳青年。

    刘奉呈停在了林渊的面前，二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

    林渊将手中的茶盏递到了两人中间，等着他接过。

    林未央此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紧盯刘奉呈的身体各部，若是他敢有一丝对小弟不利的动作，自己立刻就要将他当场击杀！

    如林未央所想的事情并未发生，刘奉呈只是抬手接过了林渊手中的茶水，毫不犹豫的仰头一口饮尽，喝完之后，茶盏仍攥在手中不曾归还。

    “再来一杯？”林渊问。

    刘奉呈看着林渊的眼神有些诡异，他声音沙哑的说道：“不了，这些年粗茶淡饭，早就喝不惯这些上品的好茶了。”

    “那......我们直奔主题？”

    “你就不好奇你派出的那个钱南正哪去了？”刘奉呈诡异的笑了。

    林渊一拍脑门，好像刚想起这茬一样，他斜过身子朝着刘奉呈身后的一众黑影喊道：“钱南正！钱！南！正！”

    喊完好半晌功夫，并没有人回应林渊。

    林渊接着喊叫：“别装死了，知道你还活着呢！”

    这下，在雾中的钱南正可算是回话了，只不过那声音多少带着些羞臊的意思。

    “我说公子，你知道就别喊了呗，想个法子救我啊。”

    “你不是一人就能带刘少他们回来吗？这怎么还要我来搭救了？”

    林渊喊完，钱南正便再次装死了，想来他现下应已是没脸再回答林渊了。

    “仅派一人阻拦我，林渊，这不太像你的作风。”

    刘奉呈的问题让林渊重新摆正了身姿，他依旧淡笑，说道：“哎，不枉小时候你揍我那么多次，还挺了解我，我本只是怕你这阵仗吓坏了更夫老张，才想着换个人去，谁知道这家伙抽中签了非要和我打赌，说一人将你和你父亲带来，没办法，我就由着他了。”

    说完林渊又问：“那倒霉蛋儿能还我了吗？”

    刘奉呈丝毫不带商量的余地，斩钉截铁地言道：“不能！”

    一挑剑眉，林渊回头看向自家姐姐，仅一个眼神林未央便明白了意思。

    “催风折柳！”

    坐于后方的林未央单起一掌打出，剧烈的掌风仅瞬息便在这整条街上涌动，带走了此间天地弥漫的雾气。

    视野一下清晰起来，林渊也看到了刘奉呈身后的一众“人”。

    除了被保护在中间的刘明远身体完整之外，其他的或是全然白骨，或是几点腐肉粘连在骨头之上。

    “啊！”

    短暂且尖锐的叫声传来，林渊知道自己的“便宜丫鬟”还是被吓到了。

    但现在可没功夫去安慰她，林渊已经看到了那狼狈模样的钱南正了。

    他现在被人家绑在了扁担之上，正被两具骷髅架在中间倒挂，像极了过年时烤架上的猪羊。

    瞧着那姿势想来也不好受，林渊试探着问道：“当真不能商量？”

    “你自尽，我放了他，如何？”

    刘奉呈看着不像在玩笑的样子，林渊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史楠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