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怕谢言华跟陆岭一样

    周蔓屏住呼吸，耳边是如雷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对视间，她慌乱地收回手，“我……对不起！”

    谢言华耳根红得发烫，抿了抿唇，尽量镇定道：“是我今天太突然，吓到你了。抱歉。”

    周蔓别开头，“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

    谢言华闻言抬头，扬起的脸被月光映得明明白白，连脸颊上微小的绒毛都能看清，俊美的脸毫无瑕疵，周蔓甚至看见他眼尾小小的泪痣，不禁下意识往后仰。

    “周同志，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一声谢言华，或者跟母亲他们一样叫我言华。”

    “今晚的事不急，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的答案。”

    他声音温柔，在周蔓即将萌生退缩的下一刻站起身，后退一步，“睡吧，祝你好梦。”

    直到躺下身，周蔓忍不住卷了卷被子，扯着被角脸红扑扑地睁大眼盯着墙，脑子里全是谢言华刚才说的话，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的家庭这么……这么不堪，谢言华怎么看得上她？

    她想不通，心里的喜悦稍散，已经生出退缩。

    谢家的家庭氛围太好了，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悄悄钻进屋里的老鼠，光照过来，只会让她狼狈逃窜。只要看见方华苑，她就忍不住想起李慧娟，心里一阵发抖。

    似乎当初李慧娟的辱骂声永远没有消散，光是想起，这些骂声就在她的脑海中回响，让她整个人自卑到了极致。

    她渴望谢家的温暖。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周蔓的心一点点沉默下来，跳动渐渐平缓，最后不知不觉间坠入沉沉的梦中。

    梦中，她看见自己刚回周家的一幕。

    那天是宋秀莲的生日，家里所有人都去国营饭店了，没人通知她。

    周蔓急得浑身冒汗，跑遍大街小巷，才发现周家人正巧从饭店出来，宋秀莲众星捧月地扬着笑脸。

    不经意间，她们对视，宋秀莲对她挑衅般地笑了笑，随即大声说：“怎么办啊，我们忘记告诉妹妹了！”

    周伟明淡淡说：“没事，周蔓没来过饭店，今天跟来了也只会畏畏缩缩，丢我的脸。”

    周文书脸上笑容温和，“秀莲真贴心，那下次我们再叫上妹妹吧。”

    周文哲不耐烦，冷笑说：“她一个乡巴佬，肯定没见过这么好吃的，我们不是打包饭菜回去了？把这些给她就行了，她肯定喜欢！”

    那一刻，周蔓浑身一悚，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等到家，周家人先一步回去，李慧娟端着饭菜，对她冷淡说：“来吃饭。”

    一旁的宋秀莲娇声冲她笑着说：“妹妹，这是我们从国营饭店专门给你带回来的，你怎么不吃？你是不是嫌弃这些是剩饭剩菜，嫌弃我们？”

    一句话，周伟明勃然大怒，对着周蔓怒吼，“不吃就滚！”

    低头，碗里的饭菜是难得的大荤，放在平时，周蔓根本不会犹豫。

    现在她找人跑了半天，饿得眼前发黑，胃里泛酸，可看着这些饭菜，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钉在原地，眼里像是被小刺戳着，不住地发酸发疼。

    争吵爆发，等一切事情结束，她饿着肚子坐在河边。

    陆岭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住在周家隔壁的他听见了所有动静，心疼地拿着两个馒头，塞在她怀里，“他们太偏心了！你叫周蔓？这馒头你拿着，以后你喊我一声陆岭哥，我罩着你！”

    一转眼，梦又跳到她十八岁，陆岭红着脸，他不知从哪里买了一块圆形的鸡蛋糕，上面不伦不类地插着几根蜡烛。

    他说：“蔓蔓，许愿吧，我听战友说，洋人就是这么过生日，这么许愿可灵了！”

    周蔓闭着眼，在心里念：希望爸爸不要再生气，希望妈妈少咳嗽，希望大哥工作一切顺利，希望小弟健健康康，希望……希望家人能对她越来越好。

    她想着，猛地睁眼，望见同样闭着眼的陆岭，闪烁的烛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她心里一动，忍不住贪心地想：希望陆岭也能……也能像今天这样永远对她好。

    可愿望没能实现，那天之后，陆岭与她渐行渐远。原来因为周家人偏心而生气的陆岭，逐渐觉得一切都是她不懂事，嫉妒宋秀莲才说了那些话。

    又一转，她看见被迫下乡的“自己”躲在屋里，绝望地给陆岭寄出一封信。

    这封信最后到了宋秀莲手里，她冷笑着撕碎信，“我不想看见她回家！呵，那个岳小敏简直不自量力，居然想把周蔓捞回来？看我不让郑春花弄死她一家！”

    “我一定会嫁给陆岭，成为未来的团长夫人！”

    梦的最后，“她”被宋秀莲安排的人陷害偷生产队的粮食，撵到猪圈，大病一场。

    而宋秀莲收到她的消息时，正巧是她跟陆岭订婚当天，原来说过要一辈子保护她的陆岭，成了欺凌她凶手的未婚夫。

    “蔓蔓？周同志？”

    周蔓猛地醒来，全身冷汗涔涔，脸色发白，捂着脸止不住地喘气。

    “做噩梦了？”

    睁眼，谢言华担忧地拧眉，转身端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压压惊。”

    周蔓胡乱地擦擦脸，小声哽咽说：“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天亮了。”

    谢言华叹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惜，“还早，你再睡会儿吧，等我做好饭叫你。”

    现实与梦境交织，周蔓转头看向照进屋内的晨光，恍惚了一刻。

    梦太真了，前面那些是回忆，后面像是对第一次那个梦的补充，她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自己重病躺在猪圈时，熏人又刺骨的冷风。

    尤其是这次的梦大多与陆岭有关，他曾经是自己以为能相伴一生的良人，而眼前的谢言华昨夜刚和自己表白。

    她忍不住想，谢言华会和陆岭一样吗？

    不，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她狠狠掐了一下手心，将水一饮而尽，“没事，我没事！”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岳小敏，她昨天居然梦见到底是谁陷害岳家了！

    周蔓瞬间清醒，心里的压抑没了大半，甚至有些激动地对谢言华交代，“别担心，我刚刚就是做了个噩梦！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了，有点事情要处理。”

    谢言华一愣，有些担忧地点点头，没拦她，却在她出门时叮嘱道：“有难处，记得回家找我。”

    周蔓跑得恨不得飞起来，等到了岳小敏家，还没敲门，她就听见里面传来哀怨的哭声。

    “岳大哥，你也知道我家老王性子直，宁愿打断脊梁都不低头，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啊！求求你，念在旧情上，能不能帮帮我家老王？”

    “春花婶，你先起来。”

    春花，郑春花？

    周蔓脑子“嗡”一声，整个人头皮发麻，僵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