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形
类别:
女生频道
作者:
蓝色风暴MM字数:5167更新时间:25/03/09 06:43:26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伶人们手中的乐器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慌忙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伺候的太监、宫女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
整个大殿之内,除了祝语妺,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实际上,她在赌。
她在赌太后的反应,赌太后对她的态度,更赌自己在这深宫之中,究竟还有几分立足之地。
太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探究?
那眼神,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祝语妺时一样,充满了陌生和好奇。
只是这一次,两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与卑微的仰望,而是平等的对视。
太后一步一步地走向祝语妺。
她的脚步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祝语妺的心尖上。
终于,太后在祝语妺面前不远处站定。
祝语妺依旧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太后。
她的眼神平静如水,却又深邃如潭,让人看不透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姑母……”
祝语妺轻轻地唤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对峙。
太后如梦初醒,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慈爱。
只是,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有些不自然。
“语妺来了。”
她向祝语妺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祝语妺顺从地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和往日一样温婉乖巧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太后轻轻一笑,伸手拉住了祝语妺的手。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祝语妺拉到自己身边,而是停下了脚步,保持着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
“这病真是熬人,才几日不见,你竟然这么消瘦了。”
太后关切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
但她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祝语妺的脸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姑母不必为我难过,我已经好多了。”
祝语妺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抬起头,看向太后,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悲戚。
“姑母,这是在做什么?”
她轻声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又带着几分探究。
太后微微一笑,示意祝语妺在她身旁坐下。
“前些日子听景臣说,你因为父亲去世,很是难过,本宫想着找些有趣的戏班子,以消散你的丧父之苦。”
太后缓缓说道,语气温柔,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祝语妺听了,眼眶微微泛红,她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
“多谢姑母,可父亲丧期未过,语妺无心这些。”
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只想着早些扳倒那些对祝家不利的人,以安父亲泉下之灵。”
祝语妺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太后看着祝语妺,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挥了挥手,示意殿内的其他人退下。
伶人们如释重负,慌忙收拾好乐器,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大殿。
太监、宫女们也纷纷躬身退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很快,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太后、祝语妺和一位伺候多年的老宫女。
老宫女低眉顺眼地给两人沏了茶,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不存在一般。
太后看着祝语妺一身素白的丧服,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
“可怜的孩子……”
她轻声叹息道,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祝语妺的头发。
祝语妺静静地看着太后,阳光穿过窗户,映照着太后保养得宜的面容。
那张脸上,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雍容华贵,却唯独,少了一丝悲戚。
那是对自己亲弟弟逝去的悲戚。
祝语妺心中微微一沉,太后对于祝安山的死,表现得太过冷静了。
冷静得,不像是一个姐姐对弟弟应有的情感。
太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祝语妺的异样,她伸出手,轻轻地捻了捻祝语妺身上素服的衣角。
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让太后微微蹙起了眉头。
“虽说丧期之内,不能穿那些鲜亮贵重的衣裳,但你也不能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仪容,穿得如此粗糙啊?”
太后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又带着一丝关切。
“你毕竟是皇帝亲封的永安郡主,代表着皇家的颜面,怎能如此……失了体统?”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翠嬷嬷。”
太后唤了一声。
一直静立一旁的老宫女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老奴在。”
“去,把我宫里那些颜色素净些的好料子,都拿来,让郡主带回去。”
太后吩咐道。
“是。”
翠嬷嬷领命,转身退了下去。
祝语妺看着太后,心中百感交集。
太后这是在变相地提醒她,即使在丧期,也不能失了身份。
“多谢姑母。”
祝语妺低声道谢,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也带着一丝复杂。
“只是,语妺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这些琐事。”
她抬起头,看向太后,眼神坚定。
“语妺有要事,想与姑母相商。
祝语妺说着,从宽大的袖中,缓缓取出一个折子。
那折子用上好的宣纸制成,边角处还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她双手捧着折子,恭恭敬敬地递到太后面前。
太后接过折子,缓缓展开。
她的目光在折子上扫过,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啪!”
一声脆响,太后猛地将折子拍在桌案上。
那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
“这个越和,不过是宫里的一条狗,竟然敢挑拨我和皇帝的母子情,他好大的胆子!”
太后冷笑着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怒意。
她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祝语妺连忙欠身,柔声说道:“姑母息怒,皇上年幼,难免会被人蒙蔽,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劝慰:“您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血浓于水,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更何况……”
祝语妺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后听了祝语妺的话,胸口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愿如此吧……”
太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也透着一丝无奈。
“哀家有些乏了,这些事情,哀家自会处理。”
太后睁开眼,看向祝语妺。
“你先回去吧。”
祝语妺闻言,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
“是,语妺告退。”
她缓缓起身,转身向外走去。
步履轻盈,却带着一丝沉重。
大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太后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很久,很久。
太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望着祝语妺离开的方向。
眼神空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翠嬷嬷拿着新制的衣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太后那失神落魄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惊。
“娘娘……”
翠嬷嬷轻声唤道,试图唤回太后的神智。
“您要注意凤体啊……”
她走到太后身边,将手中的衣物轻轻放在一旁。
太后听到翠嬷嬷的声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看向翠嬷嬷,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
“你……回来了?”
太后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是,老奴回来了。”
翠嬷嬷连忙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太后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翠嬷嬷,你跟在我身边,有多少年了?”
翠嬷嬷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回娘娘,老奴自入宫起,便一直伺候在娘娘身边,算来,已有二十余年了。”
“二十年……”
太后喃喃自语,眼神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
“是啊,都这么久了……”
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
“你觉不觉得,今日的语妺,有什么不同?”
太后问道,目光灼灼地盯着翠嬷嬷。
翠嬷嬷闻言,心中一惊。
她不知道太后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她觉得今日的郡主,的确是有些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隐隐觉得,郡主似乎……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了。
也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但这些话,她不敢说。
她怕说错话,惹怒了太后。
更怕,自己的猜测,会触及到太后心中某个禁忌。
“老奴……老奴愚钝,看不出来……”
翠嬷嬷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装傻。
“只觉得……长阳侯过世,郡主消瘦了许多……”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太后闻言,冷笑一声。
“消瘦?”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太后语气冰冷,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你难道看不出,今日她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人?”
太后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一般,在翠嬷嬷耳边炸响。
翠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娘娘!您……”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太后。
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郡主……郡主本就与那人有几分像,如今又因丧期穿得素净,才一时让人觉得一样罢了……”
翠嬷嬷颤抖着声音,试图解释。
“娘娘,您何必多想呢?”
“我倒是……希望她能回来……”
太后幽幽地叹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祝语妺缓缓走在宫道上,两侧高耸的红墙,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条状。
今日太后这般反应,足以让祝语妺心中有了底。
确实,太后疼爱自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与先皇后容貌相似。
这相似,是福,也是祸。
想到这里,祝语妺只觉得一阵心累。
往日里的欢声笑语,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姑母……为什么偏偏是你……
她心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凉。
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世,只是祝安山一人的过错。
却不曾想,这背后,竟还有太后的影子。
这种被至亲之人算计的感觉,让祝语妺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疼痛。
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要逃离这压抑的皇宫。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捉弄人。
祝语妺正低头思索着,心不在焉。
一个不留神,竟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
两人同时惊呼一声,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祝语妺连忙稳住身形,抬头看去。
只见自己撞到的人,被身旁跟随的小太监急忙扶住。
那人身着官服,年过花甲,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祝语妺一眼就认出了他。
正是前些日子还写折子参过自己的——柳知节,柳大人。
这位柳大人,可是朝中有名的硬骨头,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柳知节本是怒气冲冲地入了宫。
昨日,他写了封折子,洋洋洒洒数千言,痛陈竟安侯祝景臣在南溪的恶行。
竟安侯为了区区一把扇子,竟勾结当地官员,给扇子的主人强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人家的全部财产充公!
这等巧取豪夺、草菅人命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柳知节向来嫉恶如仇,岂能容忍这等不平之事?
他将折子封好,亲自交给了司礼监。
本以为,这封折子定能呈到皇上御前,让皇上严惩祝景臣。
可谁知,今早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越和却告诉他,那封折子……不翼而飞了!
柳知节当时就炸了。
折子丢了?
这还了得!
定是那祝家贼人暗中作祟,销毁了证据!
他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当即决定进宫面圣,要亲自向皇上告状!
可谁曾想,这还没走到皇上跟前呢,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柳知节本就一肚子火,他正要开口训斥。
一抬头,却愣住了。
眼前之人,竟与自己三年前病逝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
“婉儿……?”
柳知节的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女子,分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啊!
那眉眼,那神态,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
婉儿不是已经死了吗?
三年前,她在宫中香消玉殒,自己亲手将她葬在了城外的柳家祖坟。
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知节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死而复生”的女儿,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他身旁的小太监见状,连忙扶住他,低声唤道:“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柳知节这才回过神来。
他定了定神,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子。
是了,这女子虽然与婉儿长得极像,但细看之下,还是有些许不同。
她的眉宇间,带着一股婉儿没有的英气。
而且,婉儿向来温婉娴静,绝不会像她这般,冒冒失失地撞到自己。
柳知节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知道,眼前这女子,不是自己的婉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那相似的容貌,让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